妨害名譽

臺灣橋頭地方法院刑事判決　 113年度易字第178號 公 訴 人 臺灣橋頭地方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鄺宜蓁 上列被告因妨害名譽案件，經檢察官提起公訴（112年度偵字第2 5531號），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甲○○無罪。 　　事　實 一、公訴意旨略以：被告甲○○係址設高雄市○○區○○街00號綠茵小 築大樓管理委員會（下稱綠茵小築管委會）之管理委員，告訴人丙○○係該大樓住戶，案外人林靜玉則係綠茵小築管委會財務委員，案外人許鴻郎係物業管理公司總經理。被告於民國112年9月18日18時30分許，在該大樓管理室，與告訴人、案外人林靜玉及許鴻郎透過視訊方式，共同討論大樓財務報表相關事宜，因討論期間認為告訴人之要求係無理取鬧，而心生不滿，被告竟基於公然侮辱之犯意，在前開不特定住戶可共見共聞之管理室，以「神經病」辱罵告訴人，藉此貶損其人格及社會評價，足生損害告訴人之聲譽。因認被告所為，涉犯刑法第309條第1項之公然侮辱罪嫌等語。 二、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不 能證明被告犯罪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又事實之認定應憑證據，如不能發現相當證據或證據不足以證明者，自不能以推測或擬制之方法，以為裁判之基礎；而認定犯罪事實所憑之證據，雖不以直接證據為限，間接證據亦包括在內，然無論直接或間接證據，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於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者，始得據之為有罪之認定，倘其證明尚未達到此一程度，而有合理性懷疑之存在時，即無從為有罪之認定（最高法院40年台上字第86號、76年台上字第4986號判決意旨參照）。 三、公訴意旨認被告涉犯上開罪嫌，無非係以被告於警偵訊供述 、告訴人於警偵訊指訴、證人林靜玉、許鴻郎偵查中證述、監視器影像檔光碟及影像截圖、錄音檔光碟及錄音譯文等，資為論據。 四、訊據被告固坦承於上開時、地曾口出「神經病」一詞，然否 認有何公然侮辱犯嫌，辯稱：我是在罵我自己，不是在罵告訴人等語。經查： (一)被告確有於上開時、地，於告訴人面前口出「神經病」一詞 ，業據被告於本院準備程序坦認（易字卷第21頁），核與告訴人警偵訊指訴、證人林靜玉、許鴻郎偵查中證述（警卷第11至13、15至19、偵卷第15至18頁）大致相符，並有本院當庭勘驗現場監視器及錄音檔勘驗筆錄暨截圖（易字卷第21至23、29至33頁）在卷可稽，此部分事實首堪認定。又本件案發地點為大樓管理室，且該管理室前後連接社區對外出口及電梯間，有前揭本院現場監視器勘驗筆錄暨截圖可按，顯係不特定人得以自由經過或進出之處，而為不特定人得以共見共聞之場合，亦可認定。 (二)又依前揭本院勘驗錄音檔勘驗筆錄，告訴人向被告稱：「請 你小聲一點，好嗎」，被告即回稱：「我學你的啦。神經病」，告訴人稱：「你好好講話啦，你說神經病這三個字，你將付出代價」，被告稱：「我說我自己啦」，告訴人稱：「來不及了，你剛才手指著我，監視器給我調出來」，被告稱：「去調啦，我沒有辦法攔得住你」（內容詳如附件所示）；再對照本院勘驗現場監視器影像筆錄暨截圖，被告與告訴人本在對話，後被告舉起右手朝告訴人臉部指了一下，隨即往電梯方向離去，被告於等電梯過程中，告訴人仍數次以手指向被告，後被告進入電梯離去；核以被告於本院準備程序供稱：我說完「神經病」後，我就按電梯離開現場等語（易字卷第21、25頁），可知被告口出「神經病」一詞後，告訴人即立刻於對話中表示被告口出神經病時有以手指告訴人，且監視器畫面中亦可見被告離開現場前去按電梯前，有伸手指向告訴人臉部，後即搭電梯離去，是被告口出「神經病」一詞應係針對告訴人所為，應無疑義。故被告辯稱「神經病」一詞是指自己等語，尚難憑採。 (三)按刑法第309條第1項所處罰之公然侮辱行為，應依個案之表 意脈絡，判斷表意人故意發表公然貶損他人名譽之言論，是否已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先就表意脈絡而言，語言文字等意見表達是否構成侮辱，不得僅因該語言文字本身具有貶損他人名譽之意涵即認定之，而應就其表意脈絡整體觀察評價。具體言之，除應參照其前後語言、文句情境及其文化脈絡予以理解外，亦應考量表意人之個人條件（如年齡、性別、教育、職業、社會地位等）、被害人之處境（如被害人是否屬於結構性弱勢群體之成員等）、表意人與被害人之關係及事件情狀（如無端謾罵、涉及私人恩怨之互罵或對公共事務之評論）等因素，而為綜合評價。例如被害人自行引發爭端或自願加入爭端，致表意人以負面語言予以回擊，尚屬一般人之常見反應，仍應從寬容忍此等回應言論。次就故意公然貶損他人名譽而言，則應考量表意人是否有意直接針對他人名譽予以恣意攻擊，或只是在雙方衝突過程中因失言或衝動以致附帶、偶然傷及對方之名譽。個人語言使用習慣及修養本有差異，有些人之日常言談確可能習慣性混雜某些粗鄙髒話，或只是以此類粗話來表達一時之不滿情緒，縱使粗俗不得體，亦非必然蓄意貶抑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尤其於衝突當場之短暫言語攻擊，如非反覆、持續出現之恣意謾罵，即難逕認表意人係故意貶損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是就此等情形亦處以公然侮辱罪，實屬過苛。又就對他人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之影響，是否已逾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而言，按個人在日常人際關係中，難免會因自己言行而受到他人之月旦品評，此乃社會生活之常態。一人對他人之負面語言或文字評論，縱會造成他人之一時不悅，然如其冒犯及影響程度輕微，則尚難逕認已逾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例如於街頭以言語嘲諷他人，且當場見聞者不多，或社群媒體中常見之偶發、輕率之負面文字留言，此等冒犯言論雖有輕蔑、不屑之意，而會造成他人之一時不快或難堪，然實未必會直接貶損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而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惟如一人對他人之負面評價，依社會共同生活之一般通念，確會對他人造成精神上痛苦，並足以對其心理狀態或生活關係造成不利影響，甚至自我否定其人格尊嚴者，即已逾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限度，而得以刑法處罰之（憲法法庭113年憲判字第3號判決意旨參照）。 (四)被告在不特定人得以共見共聞之場合對告訴人口出「神經病 」一詞，雖難謂無負面意涵，然是否造成告訴人人格評價之貶損，非可一概而論，應審酌該爭議之言詞或舉動之內容，比對前後語意、當時客觀環境情狀與為何有此用詞之前因後果等相關情事，還原被告陳述時之真意，而依社會一般人對於語言使用、舉動之認知，進行客觀之綜合評價，不宜僅著眼於特定之用語文字，即率爾論斷。告訴人於警詢證稱：被告是管委會之一般委員，案外人林靜玉是財務委員，我當時與被告、案外人林靜玉、許鴻郎在討論社區財務報表事宜，我已告知財務委員需提供公文讓住戶知道領取費用緣由，但被告認為我提出的要求是在胡鬧，所以罵我「神經病」等語（警卷第12頁），與證人林靜玉於警詢及偵訊、被告於本院準備程序均稱被告為管委會一般委員，當時其等與告訴人係在討論管委會事宜等語（警卷第15至17頁、偵卷第16頁、易字卷24頁）大致相符，再參酌如附件所示其等間當時之對話內容，足見被告與告訴人爭執起因係因告訴人質疑社區財務報表事宜，被告作為管委會之一般委員在場，因與告訴人立場不同產生爭執，始失控口出「神經病」一詞，依其表意脈絡，應係偶然性之失言。又被告僅口出「神經病」一詞一次，時間甚為短瞬，並非反覆、持續性辱罵，未具有持續性、累積性或擴散性，且被告於出口「神經病」一詞後，立刻稱「我說我自己啦」，可見被告於出口上開言論後，已察覺自己失言，立即以此方式表明並無侮辱告訴人之意思，益徵被告主觀上並無侮辱告訴人之意。況依本件被告與告訴人之年齡、性別及社經地位等個人條件以觀，並無明顯之結構性強勢或弱勢區別，是縱使告訴人感受冒犯，仍難認告訴人於社會生活中受平等對待之主體地位已受貶抑，甚或侵害至其人格尊嚴。 五、綜上，本件積極證據尚不足以證明被告主觀上係出於故意侮 辱告訴人，且其所發表之言論已對於告訴人之名譽權產生嚴重、顯著之侵害，而超過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本院於權衡告訴人之名譽權及被告之言論自由後，認應對於被告之言論自由為優先之保障，尚難遽以公然侮辱罪相繩，應為被告無罪之諭知。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01條第1項，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乙○○提起公訴，檢察官倪茂益、丁○○到庭執行職務 。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1　　月　　20　　日 　　　　　　刑事第七庭　審判長法　官　陳狄建 　　　　　　　　　　　　　　　法　官　林于渟 　　　　　　　　　　　　　　　法　官　李冠儀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送達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並應 敘述具體理由；如未敘述上訴理由者，應於上訴期間屆滿後20日 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均須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繕本）「切勿 逕送上級法院」。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1　　月　　20　　日 　　　　　　　　　　　　　　　書記官　陳又甄 附件： 告訴人：0K，那我不是委員，那我是住戶，我是否可以對委員們提出相關的質疑。 案外人許鴻郎：對阿，這個沒問題啊。這個沒問題。 告訴人：這個沒有問題齁。那現在有委員說，兩年前有公告說，他們開會的時候會在下面，然後就會… 案外人林靜玉：我們可以先離開，你慢慢詢問嗎？因為我們都有事情。 被告：對。 告訴人：你不是說沒有第三方嗎，這樣子，委員，不是… 被告：那你要多少時間？ 案外人林靜玉：對阿，你看你什麼時候要約誰啊？ 被告：你要從現在7點20分到10點嗎？ 案外人林靜玉：我們真的有客人在家裡，他們… 告訴人：好啊，給我五分鐘，好，許總抱歉。 案外人許鴻郎：沒關係。 告訴人：那我再問一下。我現在可以代表我母親執行對於委員們的行使權嘛。那兩年前他們說，他們開會的時候，都會在一樓，有這件事情嗎，因為兩年前我還沒有搬進來，所以我不知道這件事。 案外人許鴻郎：我大概跟魏小姐講啦齁，以前確實委員會開會在一樓沒錯啦，以前啦。 告訴人：以前，OK，好，那現在是有確實的嗎？ 案外人許鴻郎：嗯…到目前為止啦齁，目前為止，因為委員會他們開會都會私底下召開，所以也沒有通知公司，所以這個這個部分。 告訴人：所以沒有通知你們公司，所以也沒有會議記錄，對不對？ 案外人許鴻郎：這個我不清楚。 被告：那個許董，兩年前在選委員的時候，我現在是說住戶大會喔，這些委員你們都有來寫啊，而且我們有貼在公佈攔說哪時候開住戶大會，區分所有權人都有喔，你們有寫，我們講的是這個喔。 案外人許鴻郎：所以問問題要問清楚，她是講說。 被告：（提高音量）對嘛，她講的是這個嘛，不是一個人在那邊「厂ㄨㄟ」，「厂ㄨㄟ」成這個樣嘛。 告訴人：請你小聲一點，好嗎？ 被告：我學你的啦。神經病。 告訴人：你好好講話啦，你說神經病這三個字，你將付出代價。 被告：我說我自己啦。 告訴人：來不及了，你剛才手指著我，監視器給我調出來。 被告：去調啦，我沒有辦法攔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