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害賠償

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民事判決 113年度上易字第72號 上 訴 人 梁登順 訴訟代理人 張清雄律師 曾本懿律師 陳宥廷律師 被 上訴 人 九易生命禮儀有限公司 法定代理人 吳曜展 訴訟代理人 柳聰賢律師 柳馥琳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損害賠償事件，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113年1月 26日臺灣高雄地方法院111年度訴字第855號第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本院於113年12月18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關於命上訴人給付部分，及該部分假執行之宣告，暨訴訟 費用（除確定部分外）之裁判均廢棄。 上開廢棄部分，被上訴人在第一審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 第一審（除確定部分外）、第二審訴訟費用均由被上訴人負擔。 　　事實及理由 一、被上訴人主張：上訴人（原名梁國明）前以「定性道壇」壇 主為號，並誆稱其為道長，伊遂自民國104年7月起委任上訴人為伊之喪家客戶辦理法事，兩造約定就「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應由1名道長及2名道士共同進行，上訴人每場則得請款新台幣（下同）6,000元（即1名道長3,000元＋2名道士各1,500元＝6,000元）。惟上訴人實不具道長資格，如附表一所示之法事（下稱系爭法事）均非由道長進行，則上訴人有不完全給付之情事，以每場次溢領金額1,500元計算，伊受有合計84萬400元之損害，得依民法第227條第1項規定，請求上訴人如數賠償。又因由上訴人進行之法事並無任何效果，致伊須委請訴外人謝景輝道長補辦超渡儀式，而支出50萬元，伊另得依民法第227條第2項規定，請求上訴人如數賠償。再上訴人不完全給付之行為，損害伊之商譽及信用，伊亦得依民法第227條第2項、第227條之1準用第195條規定（請求擇一為有利之判決），請求被上訴人賠償30萬400元。上開金額合計164萬400元，爰就其中84萬400元部分請求上訴人加計法定遲延利息而為給付等語，於原審聲明：㈠上訴人應給付被上訴人84萬400元，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㈡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假執行。 二、上訴人則以：伊就「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收費即為6,00 0元，兩造並未約定「靈前唸經三人組」之其中一人須具備道長資格；又伊未曾以道長自居，被上訴人亦明知伊僅為道士，且伊所進行之法事並無不周全之情事，則被上訴人主張伊為不完全給付云云，原屬無據。縱認伊應負不完全給付責任，惟被上訴人之商譽及信用並未受損，且系爭法事中如附表二所示部分，係由訴外人周芳誼道長進行，被上訴人於該部分並未溢付費用，則其所得請求賠償之金額應僅為65萬2,500元（計算式：754,500－102,000＝652,500）等語置辯。 三、原審判決上訴人應給付被上訴人75萬4,500元，及自111年5 月11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而駁回被上訴人其餘之請求。上訴人聲明不服，提起上訴，於本院聲明：㈠原判決不利於上訴人部分廢棄。㈡上開廢棄部分，被上訴人在第一審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被上訴人答辯聲明：上訴駁回（原審為被上訴人敗訴之判決部分，未據被上訴人聲明不服，已告確定）。 四、兩造不爭執之事項（見本院卷一第78頁）： 　㈠被上訴人經營生命禮儀事業，於104年7月起至109年間委任上 訴人為被上訴人之客戶（即喪家）進行法事，上訴人則依原審審訴卷三第45頁所示價目表（下稱系爭價目表）向被上訴人收費，而就各場「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向被上訴人請款6,000元。 　㈡上訴人受被上訴人委任所進行之法事（包括法會），除首2場 次係由具道長資格之周芳誼與上訴人、上訴人之子梁家瑜（原名梁龍家）共同進行外，其餘兩造爭執涉及不完全給付之場次如附表一所示（即系爭法事）。 五、本件爭點為： 　㈠上訴人是否應就系爭法事中未由道長進行部分，負不完全給 付之損害賠償責任？ 　㈡被上訴人所得請求賠償之項目及金額為何？　　 六、本院判斷如下： 　㈠「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並非須由道長進行，上訴人就系 爭法事中未由道長進行部分，不負不完全給付責任： 　　⒈⑴按當事人主張有利於己之事實者，就其事實有舉證之責任 ，民事訴訟法第277條前段定有明文。又民事訴訟如係 由原告主張權利者，應先由原告負舉證之責，若原告先 不能舉證，以證實自己主張之事實為真實，則被告就其 抗辯事實即令不能舉證，或其所舉證據尚有疵累，亦應 駁回原告之請求。 　　　⑵次按因可歸責於債務人之事由，致為不完全給付者，債 權人得依關於給付遲延或給付不能之規定行使其權利。 因不完全給付而生前項以外之損害者，債權人並得請求 賠償。債務人因債務不履行，致債權人之人格權受侵害 者，準用第192條至第195條及第197條之規定，負損害 賠償責任。民法第227條、第227條之1分別定有明文。 而所謂不完全給付，係指債務人未依債務本旨為給付； 又所謂債之本旨，應依當事人之約定、契約目的、債務 性質等為斷。 　　⒉本件被上訴人主張上訴人就「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以6 ,000元收費，其中一人須為道長一節，為上訴人所否認，而被上訴人主張之此事實是否存在，攸關上訴人所應履行之債務本旨為何，自應由被上訴人負舉證責任。經查： 　　　⑴我國雖就喪禮服務技術士設有檢定制度，惟對喪禮流程 中執行道教儀式之人之資格，迄未制定法令加以限制， 亦未就道士、道長、道壇壇主身分之取得辦理檢覈或考 試，則何謂道士、道長，於法律上原無明確之定義，何 人得開設道壇，亦不受法令規範。又關於道長與道士於 進行葬儀法事或法會時之服制有無差異，經本院分別函 詢正一嗣漢張天師府、中華民國道教會，前者回覆：「 『道士』是神職人員稱呼；『道長』是對修道人的尊稱。具 有道士資格者方可執行或舉辦法會、度生、度死等儀軌 科儀。任何儀軌、科儀中執法人員所穿著或使用法器， 皆須視道派不同的道長及科儀的需要有所不同。例如葬 儀法事或法會多視家屬的需求，配合行科演法時穿著適 當法服及使用的法器，並無特定或一定的方式」，後者 回覆：「『道長』為一般對道教人士之尊稱，而『道士』則 須具備行科演法、講經明道之專業素養，但須有傳習之 師承關係，無師自通者鮮矣。陽科及陰事自有其服色之 不同，科品内容亦各有著重」各等語，有正一嗣漢張天 師府113年7月2日嗣漢字第1130702-01號函、中華民國 道教會113年9月10日（113）道總拾貳字第1130901號函 附卷可稽（見本院卷一第253、337頁）；另觀諸被上訴 人提出之「全國宗教資訊網」文件，亦記載：「對道教 界而言，年紀大、資歷深的道士會被尊稱為道長…在民 間，道長一詞被引伸為對修行者的尊稱甚至泛稱」等語 （見原審審訴卷一第467頁），堪認我國道教人士所謂 之「道長」，僅屬尊稱，並非專指具備特定能力或經歷 （如登刀梯等儀式）之人，合先敘明。 　　　⑵①被上訴人主張上訴人不具道長資格一節，固為上訴人所不爭執（見原審卷一第313頁），然「道長」一詞於法律上無明確定義，業據前述，兩造所謂之道長，無非係指曾經歷登刀梯等道教陞職儀式（下稱系爭儀式）之道士而言（下以道長表示之）。而上訴人自身有無經歷系爭儀式，與其就系爭法事有無履行債務本旨，尚無必然之關聯，自無從逕以上訴人未曾經歷系爭儀式，即為不利於上訴人之認定，而仍應先探究兩造間曾否約定「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須由經歷系爭儀式之人（即道長）進行。 　　　　②❶就此，證人郭永寧固於原審證稱：被上訴人於104年間因原先委任之道壇壇主健康情形不佳、臨時更易，而由伊與上訴人洽訂委任契約，上訴人當時表示其具備道長身分，如其無暇進行法事，將由周芳誼道長代其進行，而當時收費行情為每名道士1,500元，道長以2名道士之費用即3,000元計算，如喪家要求法事由3人進行，即須安排1名道長，收費為6,000元；嗣被上訴人公司同仁認上訴人之服務欠缺道長水準，喪家亦反映往生者託夢表示未收到庫錢等，伊追問上訴人是否具有道長身分，上訴人均支吾其詞，迄伊於109年間要求上訴人提出道長證明資料，上訴人即以其健康情形不佳而辭任，被上訴人改委任謝景輝道長後，謝景輝表示上訴人並非道長，伊再向周芳誼詢問，周芳誼亦表示上訴人並非道長等語（見原審卷三第22至28頁）。惟證人郭永寧自承其於104至111年間為被上訴人公司之實際負責人，並核定公司所有決策（見原審卷三第22頁），被上訴人法定代理人吳曜展亦經本院依當事人訊問程序命其具結後，陳稱：郭永寧自始至今均為被上訴人公司之實際負責人等語（見本院卷二第138頁），則證人郭永寧於本件訴訟之立場與實即等同於被上訴人，且對於本件訴訟勝敗之利害關係甚為密切，其前揭證述內容非無偏頗被上訴人之虞，尚難盡信為真正。 　　　　　❷又被上訴人法定代理人吳曜展固於本院陳稱：上訴人與郭永寧商談成立委任契約時，曾向郭永寧表示靈前唸經三人組中，必定有一人具備道長身分等語；然關於其係如何知悉上情，其亦陳稱：「都是郭永寧跟我說的」等語（見本院卷二第141頁），則其對於兩造間約定為何之認知，無非聽聞於郭永寧所言，則其此部分之陳述既無獨立之證明力，亦無從佐證郭永寧所證述之內容為真正，而不足以為有利於被上訴人之認定。 　　　　　❸從而，依證人郭永寧與被上訴人法定代理人吳曜展之證（陳）述，均不足以證明兩造曾就「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以6,000元收費，須由經歷系爭儀式之人（即道長）進行」一事，有所約定。 　　　　③再者，系爭價目表附記欄固有「各道長每月交繳道紀委員會1,000元正」等語之記載，惟此所指之「道長」，是否專指曾經歷系爭儀式之道長，或僅為對修道者之尊稱，容屬有疑，自無從徒以上開記載，即推論兩造就「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曾約定須由道長進行。此外，審酌兩造合作之期間長達數年，法事多達數百場次，倘被上訴人曾向喪家表明「靈前唸經三人組」係由道長進行，或喪家曾有此要求，被上訴人理當製有相關收費憑證，然其卻全然未能提出，益徵被上訴人主張其曾與上訴人約定「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須由道長進行云云，並非實在。 　　　⑶至於證人謝景輝固於原審證稱：依道教習俗，由3位道士以上舉行之喪事法事，其中1人須為道長始能進行，喪家之認知亦是如此等語（見原審卷二77、82至83頁），惟其乃接替上訴人為被上訴人之喪家辦理法事之人，立場非無偏頗被上訴人之虞；況其亦證稱：「（問：人數3名的部分，是一定要有道長，還是可有可無，只要跟被上訴人或喪家談好就可以？）有跟喪家談好就可以」（見同卷第83頁），則其所謂之習俗（即『由3位道士以上舉行之喪事法事，其中1人須為道長始能進行』）是否存在，並非無疑。核諸證人郭永寧於原審證稱：「（問：有關喪事禮儀項目需要幾名道士，或幾名道長，是由何人決定？）喪家決定。…1名就是道士，…3名來講中間大概都是道長…（問：合作過程中有無3名道士出來進行的法事？）也有」等語（見原審卷三第22至24頁），及證人徐敏傑於原審證稱：伊於72年間在明玄道院向蔡博懋拜師學藝時認識上訴人，拜師學藝期間為3年4月，上訴人較伊早2個月拜師，與伊同一日出師，伊與上訴人自76年起各自主持道壇迄今；三人組之法事並非必定須由道長主持，端視喪家是否願意由道長進行誦經儀式等語（見原審卷二第11至14、22頁），堪認法事之內容為何，本係由被上訴人之客戶（喪家）決定，「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成員，得均由道士擔任，並非必有1人為道長始得進行。況由多人共同進行法事、頌唸經文時，固有由一人指揮行止，以求整齊有序之必要，惟此一指揮之職責，是否必以經歷系爭儀式之人始得擔任，並未見被上訴人提出相關經典、戒律或道教權威人士之證述加以證明，自無從僅憑本件利害關係人即謝景輝、郭永寧、吳曜展等人之證（陳）述，認定「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概以由道長進行為必要，或民間有此習慣存在。是以，「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尚非以經道長參與，為其契約必要之點或目的，應堪認定。 　　⒊綜上，被上訴人提出之證據，均不足以證明兩造曾約定「靈前唸經三人組」須有一人為道長，亦不足以證明「靈前唸經三人組」之法事，係以經道長參與為契約必要之點或目的，則「靈前唸經三人組」是否由道長進行，即與上訴人所應履行之債務本旨無涉，縱認系爭法事均非由道長進行，上訴人仍無不完全給付可言。從而，被上訴人主張上訴人應負不完全給付之損害賠償責任，洵屬無據。 　㈡本件上訴人並無不完全給付責任，業據前述。又「未知生，焉知死」，關於喪葬程序中之宗教儀式，與其探究對亡者之功效為何，毋寧應著重在對生者（喪家）之安慰作用；上訴人既已執行系爭法事，並向被上訴人請款完畢，堪認被上訴人之喪家客戶亦已給付全額報酬予被上訴人，則被上訴人就系爭法事未由道長進行一事，諒無損害可言。被上訴人雖主張其喪家客戶有所抱怨、亡者托夢責難，損及其商譽、信用云云，然未提出可資憑信之證據加以證明，自不容被上訴人以喪家或亡者之代言人自居，任意指摘上訴人所進行之系爭法事不具任何效力。是以，縱認被上訴人另行委任謝景輝補辦普渡法會而支出費用，仍不能認為與上訴人之履約行為間存有相當因果關係。從而，被上訴人主張上訴人未由道長進行系爭法事，即屬不完全給付云云，本無可採，其進而請求上訴人賠償溢領金額、補辦儀式費用、商譽及信用之損失，均屬無據。 七、綜上所述，本件被上訴人依民法第227條、第227條之1規定 ，請求上訴人給付其75萬4,500元本息，為無理由，不應准許。原審就此部分為上訴人敗訴之判決，容有未洽，上訴人指摘原判決此部分不當，求予廢棄，為有理由，爰由本院將此部分廢棄，改判如主文第2項所示。 八、本件判決基礎已臻明確，兩造其餘攻擊防禦方法及舉證，經 本院審酌後，核與判決結果不生影響，無逐一論列之必要，併此敘明。 九、據上論結，本件上訴為有理由，爰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4 　年　　1 　　月　　8 　　日 　　　　　　　　　　　　　民事第四庭　 　　　　　　　　　　　　　　　審判長法　官　洪能超 　　　　　　　　　　　　　　　　　　法　官　楊淑珍 　　　　　　　　　　　　　　　　　　法　官　李珮妤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本件不得上訴。　　　　　　　　　　　　　　　　　　 中　　華　　民　　國　　114 　年　　1 　　月　　8 　　日 　　　　　　　　　　　　　　　　　　書記官　黃月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