妨害名譽

臺灣新北地方法院刑事判決 113年度簡上字第372號 上 訴 人 即 被 告 許均平 上列上訴人即被告因妨害名譽案件，不服本院中華民國113年7月 30日113年度簡字第2724號第一審刑事簡易判決（聲請簡易判決 處刑案號：113年度調偵字第698號），提起上訴，本院管轄之第 二審合議庭適用通常程序自為第一審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撤銷。 許均平無罪。 　　理　由 一、公訴意旨略以：被告許均平於民國於112年11月21日下午3時 許，騎乘車牌號碼000-0000號普通重型機車，沿新北市土城區中央路2段21巷直行在馬路中間時，見告訴人郭○○駕駛之車牌號碼000-000號自用小客車從該巷110號之日月光廣場停車場出口處駛出左轉進入21巷，未與其保持安全行車距離，因而心生不滿，長按喇叭後，即基於公然侮辱之犯意，騎乘上開機車從告訴人駕駛之車輛旁經過，以左手比中指方式侮辱告訴人後，即騎車離去。因認被告涉犯刑法第309條第1項之公然侮辱等罪嫌等語。 二、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不 能證明被告犯罪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又事實之認定應憑證據，如不能發現相當證據或證據不足以證明者，自不能以推測或擬制之方法，以為裁判之基礎；而認定犯罪事實所憑之證據，雖不以直接證據為限，間接證據亦包括在內，然無論直接或間接證據，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於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者，始得據之為有罪之認定，倘其證明尚未達到此一程度，而有合理性懷疑之存在時，即無從為有罪之認定（最高法院40年台上字第86號、76年台上字第4986號判決意旨參照）。另刑事訴訟法第161條第1項規定檢察官就被告犯罪事實，應負舉證責任，並指出證明之方法。因此，檢察官對於起訴之犯罪事實，應負提出證據及說服之實質舉證責任。倘其所提出之證據，不足為被告有罪之積極證明，或其指出證明之方法，無從說服法院以形成被告有罪之心證，基於無罪推定之原則，自應為被告無罪判決之諭知（最高法院92年度台上字第128號判決意旨可參）。 三、公訴意旨認被告涉犯上開罪嫌，係以被告之供述、證人即告 訴人之證述、行車紀錄器檔案暨擷圖及車輛詳細資料報表為其論據。訊據被告固坦承有於上開時、地，對告訴人「比中指」之行為，然堅詞否認有何公然侮辱之犯意，辯稱：當時告訴人直接從停車場衝出車道，該駕駛行為已經危害我生命安全，我是基於這個複雜的情緒才比中指，沒有要侮辱告訴人的意思等語。 四、經查： 　㈠被告於上開時、地，以左手比中指1次之情，為被告所是認， 並經告訴人指述明確，復有行車紀錄器檔案暨擷圖及車輛詳細資料報表在卷可佐，此部分事實固堪認定。 　㈡然按公然侮辱罪所處罰之公然侮辱行為，其文義所及範圍或 適用結果，或因欠缺穩定認定標準而有過度擴張外溢之虞，或可能過度干預個人使用語言習慣及道德修養，或可能處罰及於兼具輿論功能之負面評價言論，而有對言論自由過度限制之風險。為兼顧憲法對言論自由之保障，公然侮辱罪所處罰之公然侮辱行為，應指依個案之表意脈絡，表意人故意發表公然貶損他人名譽之言論，已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經權衡該言論對他人名譽權之影響，及該言論依其表意脈絡是否有益於公共事務之思辯，或屬文學、藝術之表現形式，或具學術、專業領域等正面價值，於個案足認他人之名譽權應優先於表意人之言論自由而受保障者。又個人在日常人際關係中，難免會因自己言行而受到他人之月旦品評，此乃社會生活之常態。一人對他人之負面語言或文字評論，縱會造成他人之一時不悅，然如其冒犯及影響程度輕微，則尚難逕認已逾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例如於街頭嘲諷他人，且當場見聞者不多，或偶發、輕率之負面冒犯言行縱有輕蔑、不屑之意，而會造成他人之一時不快或難堪，然實未必會直接貶損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而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就故意公然貶損他人名譽而言，則應考量表意人是否有意直接針對他人名譽予以恣意攻擊，或只是在雙方衝突過程中因失言或衝動以致附帶、偶然傷及對方之名譽。按個人言行習慣及修養本有差異，有些人之日常言語或肢體動作確可能習慣性混雜某些粗鄙髒話（例如口頭禪、發語詞、感嘆詞等）或不雅手勢，或只是以此類粗話或不雅手勢來表達一時之不滿情緒，縱使粗俗不得體，亦非必然蓄意貶抑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尤其於衝突當場，若僅係以短暫之言語或手勢宣洩不滿，如非反覆、持續出現之恣意謾罵，即難逕認表意人係故意貶損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而率以公然侮辱罪相繩（憲法法庭113年憲判字第3號判決意旨參照）。又法院於適用刑法第309條限制言論自由基本權之規定時，應根據憲法保障言論自由之精神為解釋，於具體個案就該相衝突之基本權或法益（即言論自由及人格名譽權），依比例原則為適切之利益衡量，決定何者應為退讓，俾使二者達到最佳化之妥適調和，而非以「粗鄙、貶抑或令人不舒服之言行＝侵害人格權／名譽＝侮辱行為」此簡單連結之認定方式，以避免適用上之違憲，並落實刑法之謙抑性。具體言之，法院應先詮釋行為人所為言論或言行之意涵（下稱前階段），於確認為侮辱或冒犯意涵，再進而就言論自由及限制言論自由所欲保護之法益作利益衡量（下稱後階段）。為前階段判斷時，不得斷章取義，需就事件脈絡、雙方關係、語氣、語境、語調、連結之前後文句及發表言論之場所等整體狀況為綜合觀察，並應注意該言論有無多義性解釋之可能。於後階段衡量時，則需將個案有關之一切事實均納入考量，視一般理性之第三人，如在場見聞雙方爭執之前因後果與所有客觀情狀，於綜合該言論之粗鄙低俗程度、侵害名譽之內容、對被害人名譽在質及量上之影響、該言論所欲實現之目的暨維護之利益等一切情事，是否會認已達足以貶損被害人之人格或人性尊嚴，而屬不可容忍之程度，以決定言論自由之保障應否退縮於人格名譽權保障之後（最高法院111年度台上字第30號號判決意旨參照）。 　㈢查被告與告訴人於本案發生前素不相識，又由卷附之行車紀 錄檔案可見，告訴人駕駛自用小客車自商場地下停車場沿車道行駛抵達1樓出口時，不到一秒隨即駛出路面，且車尾跨越道路邊線，整台車行駛於道路上欲左轉往中央路2段，有本院勘驗筆錄在卷可佐（本院卷第83頁），足證告訴人並未暫停注意無來往車輛後，才駛出路面。本院衡酌雙方素不相識，又無宿怨，且被告係因告訴人前揭駕駛行為危及其生命安全，始對告訴人做該動作，堪認被告辯稱係因告訴人駕駛行為危及其生命安全始比中指，並無侮辱告訴人之犯意等語，要非無憑。又被告比中指手勢時間短暫，不到1秒，並非持續出現之恣意謾罵或攻訐，應屬偶發、輕率之負面冒犯言行，其冒犯及影響程度輕微，難認踰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是被告對告訴人比中指之舉動固屬粗魯不雅，並使告訴人主觀上感到不快，惟依本案發生之前因後果、被告所處情境、所為舉動，經整體觀察評價，足認被告尚非毫無緣由、無端針對告訴人之名譽人格為恣意攻擊，且依被告前揭比中指之舉動，依一般社會通念判斷，尚未達致告訴人自我否定人格尊嚴之程度，經依憲法法庭113年憲判字第3號判決，為合憲限縮之刑法第309條第1項規定之權衡結果，要難認為被告本案所為已該當刑法第309條第1項公然侮辱罪之可罰範圍。 五、撤銷改判之理由： 　　原審以被告對告訴人比中指之行為，該當於刑法第309條第1 項公然侮辱罪之構成要件，據以論罪科刑，固非無見，惟憲法法庭既已做成上開判決，就刑法第309條第1項之規定為前揭限縮可罰範圍之宣示，本案自應依該判決之意旨衡酌判斷，而認本案被告所為，尚與刑法第309條第1項公然侮辱罪之可罰範圍不符。被告辯稱本案係因告訴人之駕駛行為，危及其生命安全，始為上開舉動，並無公然侮辱告訴人之犯意等情，並非無據，已如前述，本件檢察官所舉事證尚不足以認定被告有公然侮辱之罪嫌。從而，被告上訴請求改判無罪，為有理由，應由本院將原判決撤銷，適用通常程序自為第一審判決，改諭知被告無罪之判決。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455條之1第1項、第3項、第451條 之1第4項第3款、第452條、第369條第1項前段、第364條、第301 條第1項前段，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楊凱真聲請簡易判決處刑，被告上訴後，由檢察官 陳璿伊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1　　月　　5　　日 　　　　　　　　　刑事第六庭　審判長法　官 樊季康 　　　　　　　　　　　　　　　　　　法　官 謝梨敏 　　　　　　　　　　　　　　　　　　法　官 葉逸如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判決送達後20日內敘明上訴理由，向本院提 出上訴狀 (應附繕本) ，上訴於臺灣高等法院。其未敘述上訴理 由者，應於上訴期間屆滿後20日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切勿逕送 上級法院」。 　　　　　　　　　　　　　　　　　　書記官 邱瀚群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1　　月　　5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