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害賠償

臺灣士林地方法院民事判決 113年度簡上字第182號 上 訴 人 楊○○ 被 上訴人 陸運鋒 訴訟代理人 兼 送達代收人 黃秋璇 被 上訴人 曾健銘 訴訟代理人 王君倚律師 被 上訴人 張貴翔 訴訟代理人 兼 送達代收人 徐顥恩 鄒宛竺 被 上訴人 黃子騰 訴訟代理人 荊靈 莊沂珈 複 代理人 韋國彰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損害賠償事件，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113年4月 12日本院112年度簡字第25號第一審判決提起上訴，本院於113年 11月7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　文 上訴駁回。 第二審訴訟費用由上訴人負擔。 　　事　實　及　理　由 壹、程序部分： 　　上訴人經合法通知，未於言詞辯論期日到場，核無民事訴訟 法第386條各款所列情形，爰依被上訴人之聲請，由其一造辯論而為判決。 貳、實體部分： 一、上訴人起訴主張：被上訴人陸運鋒（與黃子騰、曾健銘及張 貴翔合稱為被上訴人，分則各稱其名）撰寫標題「啃老男討不到生活費竟到母親住處亂噴滅火器」之報導，曾健銘撰寫標題「不肖子！啃老男向父母討不到錢『小心我一把火燒了這個家』」之報導，張貴翔撰寫標題「新店啃老男要不到錢！捶門狂噴滅火器嚇壞老母跟阿嬤」之報導，黃子騰撰寫標題「啃老男討生活費遭拒揚言縱火家人嚇壞急報警」之報導（下合稱系爭報導），報導之內容不實，污衊上訴人之子楊○○為啃老男，因為索討生活費遭拒，揚言縱火云云，實際狀況乃上訴人為孫女取名及與媳婦之相處等事與楊○○發生爭執，楊○○憤而在上訴人住處門口持滅火器打壞鞋櫃，滅火器粉末四處噴灑，致火災警報器發出聲響，上訴人以為發生火災而撥打119求助（下稱系爭事件）。又系爭報導刊登上訴人住處照片，致上訴人遭房東及鄰近住戶逼迫，必須搬家，且上訴人之客戶誤認楊○○為啃老男，已影響上訴人經營之事業，並侵害上訴人名譽權。爰依侵權行為法律關係，請求被上訴人賠償上訴人所受非財產上之損害等語。並聲明：㈠被上訴人應分別給付上訴人新臺幣（下同）3萬元；㈡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假執行。 二、被上訴人答辯： 　㈠陸運鋒辯以：系爭報導內容是參考新北市政府警察局新店分 局（下稱新店分局）新聞稿而撰寫，並未揭露上訴人姓名及地址，報導內容與事實相符，且報導主角為楊○○，上訴人僅為被害人，上訴人之名譽權未受侵害等語。並聲明：⒈上訴人之訴駁回；⒉如受不利判決，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免為假執行。 　㈡曾健銘辯以：係經媒體同業獲悉新店分局發佈新聞稿，參考 新聞稿記載之案由、處置作為，並向警方查證釐清相關案情後，撰寫系爭報導。又系爭報導內容乃親子間發生糾紛，致影響公共利益，並有查證及敘明通報相關單位、申請保護令，並無誇大或扭曲之陳述。再系爭報導僅提及「楊姓男子」、「楊母」等語，並未指涉特定人，故未侵害上訴人之名譽權等語。並聲明：⒈上訴人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⒉如受不利判決，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免為假執行。 　㈢黃子騰辯以：系爭報導內容係依照警察提供內容所撰擬，已 盡合理查證義務，並非憑空捏造惡意杜撰；且本件經通報警消到場處理，影響附近住戶之人身及財產安全，與公共利益有關而可受公評，乃係善意發表系爭報導言論，並無詆毀上訴人名譽權。又系爭報導僅以「楊姓男子」、「楊母」指稱被報導對象，並未提及全名等語。並聲明：⒈上訴人之訴駁回；⒉如受不利判決，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免為假執行。 　㈣張貴翔辯以：製作系爭報導前，已向警察及消防隊查證確有 此事，且事發現場聲響巨大、情況混亂，鄰近住戶因而受到驚嚇，系爭報導涉及不特定多數人之居住安寧及安全，具有公益性質。又系爭報導僅述及姓氏，並未揭露上訴人全名，並無侵害上訴人名譽權，不構成侵權行為等語。並聲明：⒈上訴人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⒉如受不利判決，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免為假執行。 三、原審為上訴人全部敗訴之判決，上訴人不服，提起上訴，上 訴聲明為：㈠原判決廢棄；㈡被上訴人應分別給付上訴人3萬元。並具狀補充略以：㈠上訴人於系爭事件發生後，先於民國112年8月21日作成第一次筆錄（下稱第一次筆錄），後於同年月22日作成第二次筆錄（下稱第二次筆錄）。然上訴人於第一次筆錄作成時處於情緒驚嚇之情況，故上訴人於同年月22日查看第一次筆錄並刪除之，是第一次筆錄應視為無效，應以第二次筆錄所載內容為系爭事件之事實基礎，上訴人於第二次筆錄並未提及楊○○係因索錢一事始與上訴人發生爭執，故系爭報導所載並非事實；㈡新店分局碧潭派出所所長所出具之LINE訊息內容與系爭事件之客觀事實不符，且楊○○於系爭事件既無縱火動機與事實，亦非無業遊民或啃老男，復未傷害其他住戶，至多僅致火警警報聲音響起，難認與社會治安、國家安全有何關聯，請被上訴人提出楊○○為無業遊民或啃老男之證據；㈢上訴人之親友可依據年紀、姓氏、住宅照片，知悉系爭報導所載對象為上訴人，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打電話詢問上訴人？㈣因被上訴人撰寫之報導系爭報導之內容不實，致上訴人精神憂鬱，無法好眠，必須前往醫院就醫、服藥，而受有精神上損害，是被上訴人依民法第18條、第184條、第193條及第195條規定，應賠償上訴人名譽及精神受損之損害賠償等語。 四、被上訴人則補充略以： 　㈠陸運鋒辯以：第一次筆錄上載有上訴人之簽名及指紋，顯係 依合法程序作成，具有法律效力，且楊○○於臺灣臺北地方檢察署112年度偵字第36472號案件（下稱偵字案）之筆錄陳述內容與上訴人於第一次筆錄陳述內容相符，是第一次筆錄記載內容即為真實，上訴人主張其應視為無效云云，並無理由。又系爭報導係於112年8月21日18時許刊載，上訴人改口之第二次筆錄則係於隔日17時許製作，則上訴人持改口在後之筆錄指摘刊載於前之系爭報導不實，即無足採。況系爭報導中並未提及無業遊民之字眼，故上訴人主張伊就此部分應提出相關證據，容有誤會等語。並聲明：上訴駁回。 　㈡曾健銘辯以：上訴人所稱警員未讓上訴人查閱筆錄後簽名、 第一次筆錄未談及索錢一事云云，均與偵字案之卷內資料所示事實不符，伊就系爭事件已盡合理查證義務，所為意見表達也是可受公評善意之言論等語。並聲明：上訴駁回。 　㈢黃子騰辯以：上訴人並未具體指摘原審判決有何違法之處， 且伊與上訴人素無恩怨，並無必要撰寫無中生有之報導以貶損上訴人名譽，系爭報導確係盡合理查證義務後，基於合理確信所為之合理評論，其中並無具體指稱可資識別上訴人之資訊，難認其名譽受有侵害等語。並聲明：上訴駁回。 　㈣張貴翔辯以：系爭報導業經查證且事涉公益，並經去識別化 ，無從成立侵權行為等語。並聲明：上訴駁回。 五、上訴人主張被上訴人撰寫系爭報導乙節，為被上訴人所不爭 執（原審卷第135-136頁），並有系爭報導附卷可資為憑（原審卷第120-126頁），固堪信屬實。惟上訴人認被上訴人撰寫之系爭報導不實，以致其名譽權受損，並受有精神上損害，而依民法侵權行為之法律關係訴請被上訴人各賠償上訴人3萬元，則為被上訴人所否認，並以前開情辭置辯。經查： 　㈠按名譽權之侵害，須行為人故意或過失抑貶他人之社會評價 而不法侵害他人之名譽，且具有違法性、歸責性，並不法行為與損害間有相當因果關係，始成立侵權行為。言論自由為人民之基本權利，有個人實現自我、促進民主政治、實現多元意見等多重功能，維護言論自由以促進民主多元社會之正常發展，與個人名譽之可能損失，兩相權衡之下顯然有較高之價值，國家應給予最大限度之保障，使個人名譽為必要之退讓。而關於名譽權之侵害，刑法於第310條第3項本文、第311條設有不罰規定，且司法院大法官釋字第509號解釋為調和言論自由與名譽保護之基本權利衝突，另增設「相當理由確信真實」或「合理查證」，作為侵害名譽之阻卻違法事由。此於民事法律亦應予以適用，方足以貫徹法律規範價值判斷之一致性，以維持法秩序之統一性。所謂涉及侵害他人名譽之言論，可包括事實陳述與意見表達，行為人之言論雖損及他人名譽，惟其言論屬陳述事實時，如能證明其為真實，或行為人雖不能證明言論內容為真實，但依其所提證據資料，足認為行為人有相當理由確信其為真實者；或言論屬意見表達，如係善意發表，對於可受公評之事而為適當之評論者，不問事之真偽，縱使批評內容用詞遣字不免尖酸刻薄，足令被批評者感到不快或影響其名譽，均難謂係不法侵害他人之權利。再權衡個人名譽對於言論自由之退讓程度時，於自願進入公眾領域之公眾人物，或就涉及公眾事務領域之事項，更應為較高程度之退讓，是行為人對於公眾人物所涉公眾事務，以善意發表言論，或對於可受公評之事為適當之評論，或行為人雖不能證明言論內容為真實，但就其所言為真實之舉證責任，自應有相當程度之減輕（證明強度不必至客觀之真實），且不得完全加諸於行為人。倘依行為人所提證據資料，可認有相當理由確信其為真實，或對於行為人乃出於明知不實故意捏造或因重大過失、輕率、疏忽而不知其真偽等不利之情節未善盡舉證責任者，均不得謂行為人為未盡注意義務而有過失。縱事後證明其言論內容與事實不符，亦不能令其負侵權行為之損害賠償責任。況陳述之事實如與公共利益相關，為落實言論自由之保障，參諸「查證對象之人、事、物」、「陳述事項之時效性」及「查證時間、費用成本」等因素，亦難責其陳述與真實分毫不差，祇其主要事實相符，應足當之。準此，若行為人對於公眾人物或重要公眾事務，並非故意虛擬架構某一特定事實，或業經合理查證某一特定事實之有無，即便公然指稱該事實為真實存在並據以評價，進而產生足以貶損他人名譽之結果時，仍非能逕指為具有侵害名譽之不法性。 　㈡系爭事件發生後，新店分局經多家媒體詢問事發情況，該局 斟酌系爭事件之公益性，認有適度公開說明之必要，遂將該局碧潭派出所之初報案情摘要去識別化後，提供予媒體參考使用，有新店分局113年3月1日新北警店刑字第1134037991號函及附件、LINE對話紀錄截圖所示該局提供予媒體之案情摘要內容在卷可稽（原審卷第154頁、第198-200頁）。而系爭報導關於28歲楊姓男子跑至母親住處討生活費不成、母親以為兒子縱火報案、警察到場發現現場未有縱火跡象等內容，核與新店分局於當日18時12分前某時提供之案情摘要所載：「⒈案由：火警案；⒉報案時間：112年08月21日16時31分許；⒊報案地點：新北市新店區北新路1段271巷；⒋案情摘要：110通報上述地點，發生火警情事，請派員處理並回報；⒌處置作為：⑴派出碧潭派出所警力到場處理，經查現場為報案人住戶楊女（47年次）及母親張女（22年次）同住於上址，查看該處電梯間鞋櫃遭兒子楊男（84年次）破壞並潑灑滅火器之粉末於電梯間，現場無縱火之情勢亦無人員受傷；⑵次查楊男於本（21）日16時許向母親楊女欲索取生活費不成，爰在門外敲門，破壞鞋櫃及噴灑滅火器後離去。目前楊男業於17時15分遭碧潭所查緝到案，全案將依毀損罪送辦，並依規定製作家暴通報及申請保護令」等情一致，則被上訴人辯稱系爭報導係經其等向警方查證後，依據警方提供內容撰寫，並非虛捏等語，即屬有據，堪認被上訴人於發表系爭報導之前，已踐行合理查證過程。至於系爭報導中「啃老男」之用語，既係被上訴人本諸前開查證結果所為主觀評論，即無關乎系爭報導是否屬實之認定，且所指對象並非上訴人，自與上訴人之名譽權是否受侵害無涉。又系爭案件涉及是否有人故意縱火、有無家暴糾紛等議題，攸關社會治安之維護、違反善待尊親屬之善良風俗，顯屬可受公評之事項，則被上訴人於未記載完整事發地址及當事人年籍資料之狀況下，製作系爭報導，應屬基於善意，對於可受公評之事而為適當之評論，且相關足資辨別當事人資訊之內容既已去識別化，當無侵害上訴人名譽權之虞，而無從成立侵權行為。 　㈢上訴人固主張第一次筆錄作成時處於情緒驚嚇之情況，應視 為無效，而應以第二次筆錄所載內容為系爭事件之事實基礎，因認被上訴人等報導不實。然查，上訴人於112年8月21日晚間在新店分局碧潭派出所經員警詢問時，明確陳稱：「（問：你今日【21】因何事接受警方調查？）因為我遭兒子楊○○家暴及住家門口鞋櫃、裝飾品毀損及用滅火器噴灑大門口。（問：你於何時？何地？遭何人家暴、毀損？請詳述。）我於112年8月21日14時在住家，我兒子到住家因他與我有金錢借貸問題，他揚言要來砸我房子，於是報警後他就自行離開，另於同日16時許他到住家門口毀損家門口鞋櫃及裝飾品，另用滅火器噴灑我住家。（問：請問你遭家暴時有無受傷？對方如何對你實施家暴？）今天沒發生，但今年約3、4月時為了金錢問題在我住家徒手掐我脖子。（問：對方是否有言語恐嚇或辱罵你？說了何言語？）今日他在我住家門口有辱罵我及用LINE長期辱罵我「幹你娘」，且今日他揚言要放火燒我住家。（問：對方平時是否會對妳做出傷害或其他暴力行為？）平時他向我要錢要不到就會出言恐嚇我及辱罵我。（問：對方之前有無對你實施家暴情形？有無報案？）今年3、4月在住家因兒子向我要錢，要不到就對我掐子，平時會用言語恐嚇我及辱罵，今日有報警，之前都沒有」等語，有業經上訴人簽名確認之詢問筆錄存卷可參（原審卷第242-244頁），觀諸其對答過程，均能就提問事項完整、具體陳述，未見身心狀況有礙之情，則其事後空言主張第一次筆錄無效，是否可採，已堪存疑。況觀諸卷內現存事證，被上訴人撰寫系爭報導前，既未曾接獲上訴人改口之訊息、亦未經警方更新資訊以取代前開案情摘要，則不論上訴人於第一次筆錄所陳內容是否屬實、有無製作第二次筆錄，被上訴人既係經合理查證，並因信任新店分局提供之案情摘要，而據此撰寫系爭報導，自無侵害上訴人名譽權之故意或過失可言。 　㈣基上，被上訴人係經合理查證過程後，基於善意，就可受公 評之事項撰寫系爭報導，是上訴人請求被上訴人負侵權行為之損害賠償責任，難認有據。 六、綜上所述，上訴人依侵權行為法律關係請求被上訴人各給付 上訴人3萬元，並無理由，應予駁回。原審為上訴人敗訴之判決，於法核無違誤。上訴意旨仍執前詞指摘原判決不當，求予廢棄改判，為無理由，應予駁回。 七、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所提其餘攻擊防禦方法及舉證，經 審酌後核與本件判決結果不生影響，爰不一一論述，附此敘明。 八、據上論結，本件上訴為無理由，爰依法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1　　月　　28　　日 　　　　　　　　　民事第二庭　審判長法　官　謝佳純 　　　　　　　　　　　　　　　　　　法　官　劉逸成 　　　　　　　　　　　　　　　　　　法　官　蘇怡文 以上正本係照原本作成。　　　 本判決不得上訴。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1　　月　　28　　日 　　　　　　　　　　　　　　　　　　書記官　黎隆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