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錢防制法等

臺灣臺南地方法院刑事判決 113年度金訴字第1462號 公 訴 人 臺灣臺南地方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莊豐銘 選任辯護人 黃逸豪律師（扶助律師） 上列被告因違反洗錢防制法等案件，經檢察官提起公訴（113年 度偵字第99號），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莊豐銘無罪。 理 由 壹、公訴意旨略以：被告莊豐銘可預見金融機構帳戶係個人理財 之重要工具，為個人財產及信用之表徵，倘將金融機構帳戶之帳戶資料交予他人使用，他人極有可能利用該帳戶資料遂行詐欺取財犯罪，作為收受、提領犯罪不法所得使用，而掩飾、隱匿不法所得之去向及所在，產生遮斷金流之效果，藉以逃避國家追訴、處罰，竟仍基於縱所提供之金融機構帳戶被作為詐欺取財及洗錢犯罪之用，亦不違背其本意之幫助詐欺取財及幫助洗錢之不確定故意，於民國112年7月20日某時，將其申辦之中華郵政股份有限公司帳戶（帳號：00000000000000號，下稱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被告之身分證字號，透過通訊軟體LINE，交付予真實姓名、年籍資料不詳，LINE暱稱「陳佳雯」之詐欺集團成員。嗣該詐欺集團所屬成員取得被告前揭甲帳戶之資料後，即共同意圖為自己不法之所有，基於詐欺取財及洗錢之犯意聯絡，以附表所示詐術，詐騙附表所示之被害人陳俊宇、朱珀宏、謝明憲、陳冠仲、蔡范學慧、林柏享、洪紫萱等人，致其等均陷於錯誤，於附表所示之時間，匯款如附表所示之金額至甲帳戶，旋遭提領或轉匯，而掩飾詐欺犯罪所得之去向。因認被告涉犯刑法第30條第1項前段、（修正前）洗錢防制法第14條第1項之幫助洗錢罪，及刑法第30條第1項前段、第339條第1項之幫助詐欺取財罪等語。 貳、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不 能證明被告犯罪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次按事實之認定，應憑證據，如未能發現相當證據，或證據不足以證明，自不能以推測或擬制之方法，為裁判基礎；且認定不利於被告之事實須依積極證據，苟積極證據不足為不利於被告事實之認定時，即應為有利於被告之認定；另認定犯罪事實所憑之證據，雖不以直接證據為限，間接證據亦包括在內，然而無論直接證據或間接證據，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者，始得據為有罪之認定，倘其證明尚未達到此一程度，而有合理之懷疑存在，無從使事實審法院得為有罪之確信時，即應由法院為諭知被告無罪之判決（最高法院40年台上字第第86號、30年上字第816號、76年台上字第4986號判例意旨參照）。再按刑事訴訟法採嚴謹證據法則，被告受無罪推定保障，法院認定犯罪事實，應依憑證據予以嚴格證明，並由身為偵查主體的檢察官，負實質舉證責任，觀諸該法第154條第1項 、第2 項及第161條第1項規定甚明。而刑事被告，一旦遭認罪科刑確定，財產、自由甚或生命將被剝奪，不但自身關係重大，也會影響其相關家人或親戚、朋友的生活，豈能輕率、大意，故同法第2條第1項規定：「實施刑事訴訟程序之公務員，就該管案件，應於被告有利及不利之情形，一律注意。」雖屬訓示規定，然藉此開宗明義，不啻耳提面命，實用心良苦。又交付金融帳戶而幫助詐欺罪之成立，必須幫助人於行為時，明知或可得而知，被幫助人將會持其所交付之金融帳戶，作為利用工具，向他人行詐，使他人匯入該金融帳戶，而取得財物；反之，如非基於自己自由意思而係因遺失、被脅迫、遭詐欺等原因而交付者，因交付金融帳戶之人並無幫助犯罪之意思，亦非認識收受其金融帳戶者將會持以對他人從事詐欺取財，則其單純受利用，尚難以幫助詐欺取財罪責相繩。具體而言，倘若被告因一時疏於提防、受騙，輕忽答應，將其帳戶金融卡及密碼交付他人，不能遽行推論其有預見並容任詐欺取財犯罪遂行的主觀犯意（最高法院108年度台上字第115號判決意旨參照）。末按交付、提供自己之金融帳戶或帳號資料予他人使用，並非必然涉及洗錢，若該行為符合一般商業、金融交易習慣，或基於親友、同事、主雇間信賴關係，或因誤入求職陷阱、誤信投資話術、急需金錢收入等，或有其他正當理由者，即非當然列入刑事處罰範圍。此觀諸洗錢防制法獨立於其第14條一般洗錢罪及第15條特殊洗錢罪之處罰規定之外，另增訂同法第15條之2第1項、第2項關於無正當理由提供金融帳戶之行政罰規定即明。是僅以金融帳戶具專有、屬人性、隱私性，推認交付帳戶資料予他人使用，未必均得推認交付之人有洗錢或幫助洗錢之故意，仍應依其交付之原因、歷程，就該等直接或間接故意之存在為積極之證明。現行實務常見以申辦貸款、應徵工作等方式要求他人交付、提供人頭帳戶、帳號予他人使用，邇來詐欺集團成員為詐得財物、取得用以詐財之人頭帳戶，不乏採行以交友為幌，訴諸男女情愫、同情心等手法施以詐術，而使對象身陷於集團設定之關係情境，進而依誤信之情節，提供財物、帳戶或按指示行為。倘被告對於其如何受騙提供相關帳戶資料、協助轉匯金錢之過程，能具體明確提出相關資料以供辨明依互動過程之情節，確易失其警覺而受騙之情形，既因遭錯誤訊息所誤，致本於個人非顯然不法目的之確信，對於帳戶會因此被使用於洗錢之可能性，因疏於思慮而未預見，或有認識，並預見行為可能引發之結果，縱曾加以質疑，但為詐欺集團成員以高明的話術說服，而確認不會發生（即有認識的過失），即難僅因其交付帳戶、轉匯款項等行為即推認有洗錢之故意或不確定故意。該等行為於刑事政策上固有預防之必要，惟仍應謹守罪疑惟輕、無罪推定、罪責原則之憲法界限及刑法謙抑、構成要件明確之洗錢防制法修法本旨（最高法院113年度台上字第821號判決意旨參照）。 參、公訴人認被告涉有上開罪嫌，無非係以被告於警詢及偵查中 之陳述、如附表所示被害人於警詢之陳述、甲帳戶之開戶資料及交易明細、通訊軟體對話紀錄截圖、網路匯款紀錄截圖、轉帳通知、存摺封面影本、郵政入戶匯款申請書、內政部警政署反詐騙諮詢專線紀錄表、受理詐騙帳戶通報警示簡便格式等，為其主要論據。 肆、訊據被告固不否認有將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提供予 「陳佳雯」，惟堅詞否認有何幫助洗錢、幫助詐欺取財等犯行，辯稱：其入監服刑近8年，於112年6月6日假釋出監後約1個月，即在網路上結識「陳佳雯」，二人進而於網路上交往；「陳佳雯」先以賺取共同生活基金為由，誘使其在網路商城下單購買商品販售，次以共同經營網路商場為由，於112年7月20日要求其提供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再以虛擬貨幣儲值商場、提領商場款項有優惠為由，誘騙其在「MAX」平臺註冊及儲值；其因入監服刑甚久，與社會早已脫節，又遭「陳佳雯」騙取愛情及信任，才提供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予「陳佳雯」，其不知道甲帳戶會被用來作為詐騙使用，尤其甲帳戶內尚有其自己之存款約10幾萬元，實不可能將甲帳戶交給詐欺集團使用等語。 伍、經查： 一、被告於112年7月20日某時許，將其申辦之甲帳戶之網路銀行 帳號及密碼、被告之身分證字號，透過通訊軟體LINE，提供予真實姓名、年籍資料不詳，通訊軟體LINE暱稱「陳佳雯」之人使用；「陳佳雯」所屬詐欺集團取得前揭資料後，即共同意圖為自己不法之所有，基於詐欺取財及洗錢之犯意聯絡，以如附表所示詐術，詐騙如附表所示之被害人陳俊宇、朱珀宏、謝明憲、陳冠仲、蔡范學慧、林柏享、洪紫萱等人，致其等均陷於錯誤，於如附表所示之時間，匯款如附表所示之金額至甲帳戶；上開詐欺集團再派人將該等款項匯出殆盡，進而隱匿詐欺犯罪所得或掩飾其來源等事實，業據如附表所示被害人於警詢時陳述明確，復有甲帳戶之開戶資料及交易明細各1份、通訊軟體LINE對話紀錄4份、網路匯款紀錄截圖、轉帳通知、存摺封面影本、郵政入戶匯款申請書各1份、內政部警政署反詐騙諮詢專線紀錄表、受理詐騙帳戶通報警示簡便格式各5份附卷可稽，被告亦不爭執，堪可認定。 二、被告陳稱：其入監服刑近8年，於112年6月6日假釋出監後約 1個月，即在網路上結識「陳佳雯」，二人進而於網路上交往；「陳佳雯」先以賺取共同生活基金為由，使其在網路商城下單購買商品販售，次以共同經營網路商場為由，於112年7月20日要求其提供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再以虛擬貨幣儲值商場、提領商場款項有優惠為由，使其在「MAX」平臺註冊及儲值等語，核與其提出之通訊軟體LINE對話紀錄1份相符（參見偵一卷第91-133頁），尚非子虛。又依據上開對話紀錄，被告與「陳佳雯」相識後，即密集地傳送噓寒問暖、甜言蜜語之字句予「陳佳雯」，並依「陳佳雯」之建議，傳送自己的照片、證件予「陳佳雯」，並在網路商城下單購買商品販售、共同經營網路商場、註冊「MAX」平臺並儲值，顯見被告對「陳佳雯」甚為迷戀並信任，而「陳佳雯」亦不時予以善意之回應，並有傳送自己的照片、證件予被告，甚至表示願意儲值至商場帳戶，藉此博取被告之信任，是被告縱未與「陳佳雯」見面，然透過上開交流過程，實與一般男女朋友交往無異，則被告確有可能因為熱戀「陳佳雯」而陷於盲目之境地。 三、依據上開通訊軟體LINE對話紀錄，「陳佳雯」雖有向被告表 示將弟弟、表弟還的錢匯到甲帳戶，被告亦有對「陳佳雯」稱「不要變成在洗錢欸，我們都有責任」之語，然「陳佳雯」乃主動對被告稱將弟弟、表弟還的錢匯到甲帳戶以供周轉等語（參見偵卷第377、381頁），此乃呼應「陳佳雯」與被告交往並共同經營網路商場之事，在此情境下，被告自有可能更加相信「陳佳雯」為彼此感情之付出，而未懷疑「陳佳雯」之表弟或弟弟為何不將借款匯入「陳佳雯」自己之帳戶。又觀被告傳送「不要變成在洗錢欸，我們都有責任」等文字之前後脈絡，乃「MAX（即MaiCoin）」平臺傳送帳號安全性警告予被告後，被告轉傳予「陳佳雯」，「陳佳雯」回稱：「對平台買幣太多會檢測」、「我提交一下就可以了」，之後被告先傳送「那個MaiCoin我有一個帳號還沒認證完身分證而已」，再傳送「不要變成洗錢ㄝ，我們都有責任」等文字（參見偵卷第489-491頁），則被告似是擔憂在虛擬貨幣平台操作缺失而被認為洗錢而已，尚非有「陳佳雯」在詐欺取財或洗錢之預見。 四、被告於交付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時，雖約31歲，然 其於104年7月入監服刑後，迄112年6月6日假釋出監等事實，有臺灣高等法院前案紀錄表1份在卷可查，顯見其自23歲起，即在封閉環境生活約8年後，才重返社會，則其對於近年來金融事業之演變、各種社會犯罪手法及詐騙集團詭譎多變之詐騙技倆，非當然知悉，亦難苛求其具有專業金融及廣泛反詐騙之知識，而得識破真偽。又因被告已因愛情而盲目，致其一時之間無法冷靜地注意異常與分析風險，尤其在詐欺集團並非是以傳統騙取金錢方式，而是以共同經營賣場需使用帳戶儲值及領款為藉口，縱認詐欺集團取得甲帳戶資料之過程有異常之處，亦不能逕以理性第三人之智識經驗為基準，推論被告亦應有相同之警覺程度，而得認識對方為詐欺集團。再者，被告於112年6月6日假釋出監時，領有保管金及勞作金共109,845元，而甲帳戶於112年6月7日、9日各存入90,000元、60,000元，迄112年7月19日餘額仍有124,528元等事實，分別有法務部○○○○○○○113年8月30日南監戒決字第11300255880號函暨保管金分戶卡、勞作金分戶卡、中華郵政股份有限公司113年9月3日儲字第1130054350號函附客戶歷史交易清單各1份附卷可佐（參見本院卷第85-88 、91-99 頁），足認被告提供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予「陳佳雯」時，甲帳戶內仍有存款10幾萬元，則若被告認識或預見對方為詐欺集團，衡情不會輕信對方之說詞，逕在網路商城下單購買商品販售、共同經營網路商場、註冊「MAX」平臺並儲值，並冒著存款被盜領之風險，將甲帳戶提供予對方使用。從而，被告縱有思慮不周之處，然此與其主觀上認識或預見「陳佳雯」為詐欺集團成員，仍提供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以容任「陳佳雯」實施詐欺取財及洗錢犯行，仍非一事，尚難遽認被告有幫助詐欺取財及幫助洗錢之故意。 五、綜上所述，被告雖有將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提供予 他人，然無證據證明其於交付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時，對於對方為詐欺集團成員，且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將遭詐欺集團使用於詐欺取財、洗錢等情，有所預見及容任。從而，本案被告是否有起訴書所指之幫助詐欺取財及幫助洗錢之犯意，尚有合理懷疑，自難逕以幫助詐欺取財及幫助洗錢罪相繩。 陸、綜上各節，本案依檢察官所提出之證據，僅能證明被告有將 甲帳戶之網路銀行帳號及密碼提供予他人而已，並無法證明被告有幫助詐欺取財及幫助洗錢之主觀犯意。從而，本於無罪推定原則，自應為被告無罪之諭知，以昭審慎。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01條第1項前段，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蔡佩容提起公訴，檢察官周盟翔、陳奕翔到庭執行 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0　　月　　18　　日 刑事第十一庭 法 官 李俊彬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本判決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並 應敘述具體理由。其未敘述上訴理由者，應於上訴期間屆滿後20 日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狀（均須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繕本）「 切勿逕送上級法院」。 　　　　　　　　　　　　　　　　書記官 李俊宏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0　　月　　18　　日 附表 編號 被害人 詐騙集團成員所施用之詐術 被害人受騙 匯款之時間 被害人受騙 匯款之金額 （新臺幣/元） 1 陳俊宇 詐欺集團成員透過通訊軟體IG與左列被害人認識後，即以勸誘被害人投資網拍工作以營利、至指定網站中上架貨物等方式，致被害人陷於錯誤而匯款。 112年8月8日 9時26分許 10,527元 2 朱珀宏 詐欺集團成員透過通訊軟體IG與左列被害人認識後，即以佯稱被害人可至商城下單購物賣出賺取差價以營利之方式，致被害人陷於錯誤而匯款。 112年8月8日 22時23分許 16,000元 112年8月10日21時4分許 15,000元 112年8月10日 21時24分許 15,000元 3 謝明憲 詐欺集團成員透過通訊軟體LINE與左列被害人認識後，即以勸誘被害人至網站中投資商品賺錢之方式，致被害人陷於錯誤而匯款。 112年8月11日 15時33分許 13,000元 4 陳冠仲 詐欺集團成員經由通訊軟體IG與左 列被害人認識後，即以勸誘被害人至商城下單購物賣出以賺取差價之方式，致被害人陷於錯誤而匯款。 112年8月15日 19時52分許 30,000元 5 蔡范學慧 詐欺集團成員經由通訊軟體LINE與左列被害人認識後，即以邀請進入假投資群組中從事投資之方式，致被害人陷於錯誤而匯款。 112年8月16日 12時27分許 35,987元 112年8月16日 12時36分許 100,000元 6 林柏享 詐欺集團成員經由網路認識左列被害人後，即以佯稱阿公重病需要急救之方式，致被害人陷於錯誤而匯款。 112年8月16日 21時31分許 30,000元 7 洪紫萱 詐欺集團成員透過交友軟體認識左列被害人後，即以勸誘被害人至商城營業之方式，致被害人陷於錯誤而匯款。 112年8月17日 9時38分許 300,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