妨害名譽

臺灣高等法院刑事判決 113年度上易字第1136號 上 訴 人 即 被 告 劉繼堯 上列上訴人即被告因妨害名譽案件，不服臺灣桃園地方法院113 年度易字第329號，中華民國113年4月26日第一審判決（起訴案 號：臺灣桃園地方檢察署112年度偵字第48357號），提起上訴， 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關於有罪部分撤銷。 前項撤銷部分，乙○○無罪。 　　理　由 一、審理範圍 　 按對於判決之一部上訴者，其有關係之部分，視為亦已上訴 。但有關係之部分為無罪、免訴或不受理者，不在此限，刑事訴訟法第348條第2項定有明文。原審審理後，認上訴人即被告乙○○（下稱被告）犯公然侮辱罪，予以論罪科刑，並就被告被訴辱罵「流氓」部分不另為無罪諭知（參見原審判決書第6頁）；檢察官未提起上訴，被告則僅就原判決有罪部分提起上訴，揆諸前揭說明，本院審理範圍自僅及於原判決有罪部分，至原判決不另為無罪諭知部分，因未上訴而確定，不在本院審理範圍，合先敘明。 二、公訴意旨略以：被告涉嫌於民國112年9月15日14時30分許， 前往綠光社區（址設桃園市○○區○○○路000巷0號，下稱系爭社區）地下一樓辦公室與其配偶即系爭社區秘書徐敏珊談話，然雙方於談話過程中發生口角，徐敏珊遂通知告訴人甲○○即系爭社區總幹事前往上址辦公室維持現場秩序，嗣告訴人進入上址辦公室後，亦與被告發生爭執，詎被告基於公然侮辱之犯意，於不特定人均得共見共聞之上址辦公室內，對告訴人辱稱：「孬種」，足以貶損告訴人之名譽及社會評價。因認被告此部分涉犯刑法第309條第1項公然侮辱罪嫌等語。 三、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又 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 四、公訴意旨認被告涉犯此部分公然侮辱罪嫌，係以被告供述、 告訴人證述、證人徐敏珊證述、監視器畫面翻拍畫面、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查詢結果等，為其主要論據。 五、訊據被告否認有何公然侮辱犯行，辯稱略以：當時有說出「 孬種」這兩個字，但依照當時全句的語意，不是侮辱之意；爭執到最後，我罵的整句話不是只有「孬種」兩個字，整句話是有本事你就不要躲在地下室，像個「孬種」等語。經查： 　㈠被告於上開時地，與告訴人發生口角爭執，被告乃向告訴人 出言「孬種」等語，經被告於偵訊、原審坦承在卷（見臺灣桃園地方檢察署112年度偵字第48357號卷【下稱偵卷】第48頁；原審113年度審易字第137號卷【下稱原審審易卷】第40頁；原審113易329號卷【下稱原審易字卷】第29頁），並經證人即告訴人甲○○於警詢及偵訊時、證人徐敏珊於偵訊時證述明確（見偵卷第16、80、81至82頁），此部分之事實堪可先予認定。 　㈡按刑法第309條第1項所處罰之公然侮辱行為，係指依個案之 表意脈絡，表意人故意發表公然貶損他人名譽之言論，已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法院經權衡該言論對他人名譽權之影響，及該言論依其表意脈絡是否有益於公共事務之思辯，或屬文學、藝術之表現形式，或具學術、專業領域等正面價值，於個案足認他人之名譽權應優先於表意人之言論自由而受保障者。於此範圍內，系爭規定始與憲法第11條保障言論自由之意旨無違，此經司法院憲法法庭113年度憲判字第3號判決主文宣示甚明。又名譽感情係以個人主觀感受為準，既無從探究，又無從驗證，如須回歸外在之客觀情狀，以綜合判斷一人之名譽是否受損，進而推定其主觀感受是否受損，此已屬社會名譽，而非名譽感情。又如認個人主觀感受之名譽感情得逕為公然侮辱罪保障之法益，則將難以預見或確認侮辱之可能文義範圍。就表意脈絡而言，語言文字等意見表達是否構成侮辱，不得僅因該語言文字本身具有貶損他人名譽之意涵即認定之，而應就其表意脈絡整體觀察評價。如脫離表意脈絡，僅因言詞文字之用語負面、粗鄙，即一律處以公然侮辱罪，恐使系爭規定成為髒話罪。一人對他人之負面語言或文字評論，縱會造成他人之一時不悅，然如其冒犯及影響程度輕微，則尚難逕認已逾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例如於街頭以言語嘲諷他人，且當場見聞者不多，或社群媒體中常見之偶發、輕率之負面文字留言，此等冒犯言論雖有輕蔑、不屑之意，而會造成他人之一時不快或難堪，然實未必會直接貶損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而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尤其於衝突當場，若僅係以短暫之言語或手勢宣洩不滿，如非反覆、持續出現之恣意謾罵，即難逕認表意人係故意貶損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而率以公然侮辱罪相繩（憲法法庭113年憲判字第3號判決意旨參照）。 　㈢證人徐敏珊於警詢時證稱：被告來辦公室前有打電話過來， 一開始口氣不是很好，後來他到綠光社區按電鈴，我當下很害怕就把門打開了，我想說趁著告訴人不在就先試著跟被告先好好談我遷戶籍的事情，被告看到我之後口氣有變好，雙方是可以溝通的，但後來告訴人進辦公室後，被告因為之前跟告訴人有糾紛，所以就想跟告訴人談論上次的事情，告訴人不想跟他說話，就請被告離開，被告不想離開，希望跟告訴人談清楚上次的糾紛，告訴人後來就直接報警等語（見偵卷第20頁）、於偵訊時證稱：被告有於112年9月15日下午2時30分許，在本案辦公室辱罵告訴人「孬種、有本事不要躲在辦公室」，因為告訴人是社區總幹事，他叫被告離開辦公室，不要騷擾我上班，被告當時跟告訴人在吵架等詞（見偵卷第80頁）；證人甲○○於警詢時證稱：112年9月15日下午2時30分左右，我去上廁所離開辦公室，返回辦公室時聽到有爭執的聲音，進到辦公室內，發現是被告在裡面破口大罵，由於我是社區主任，被告不是綠光社區的住戶，也不是洽公被我請進來的，所以我就依職權請被告離開，但被告滯留現場不願離去，還是在辦公室裡面罵我「孬種」、「有本事不要躲在辦公室」等詞（見偵卷第16頁）。參以上開證人徐敏珊、甲○○證述情節可知，被告當時乃因告訴人要求被告離開本案辦公室，惟被告不從，2人因而發生口角爭執，被告於該過程中對告訴人出言「孬種」、「有本事不要躲在辦公室」之言詞。 　㈣參諸上開事實認定，被告與告訴人發生口角爭執，被告於該 過程中，對告訴人出言「孬種」、「有本事不要躲在辦公室」之言詞，審諸「孬種」含有指稱懦弱膽小之意涵，核其意係指涉其認為告訴人躲在辦公室，指稱此行為懦弱之意，被告藉此宣洩對告訴人之不滿；衡情被告此言語攻擊時間屬短暫、瞬時，並非反覆、持續出現之恣意謾罵或攻訐，亦非透過文字或電磁訊號以留存於紙本或電子設備上持續為之，則該言語之存在時間極短，冒犯及影響程度已屬輕微，並未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固然該詞語具有冒犯意味，然不致於撼動告訴人在社會往來生活之平等主體地位，亦不致於使告訴人產生自我否定之效果而損及其人格尊嚴，且亦未涉及結構性強勢對弱勢群體（例如針對種族、性別、性傾向、身心障礙等）身分或資格之貶抑，旁人即便見聞告訴人遭被告如此謾罵，告訴人之心理狀態或社會生活關係亦不至於因而蒙受嚴重不利影響，被告上開行為，至多使告訴人個人主觀感受之名譽感情感到不快，然此非公然侮辱罪所保護之法益，並不可因言詞文字之用語負面，即處以公然侮辱罪相繩。 　㈤綜上所述，被告以上開言語謾罵告訴人之行為，與公然侮辱 罪之構成要件有間，難認係已有貶低告訴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無從證明被告所為與司法院憲法法庭113年度憲判字第3號合憲性限縮之刑法公然侮辱罪要件相符，自無從令其負公訴意旨所指之罪責，屬不能證明被告涉犯此部分公然侮辱罪，應就此部分為無罪之諭知。 六、撤銷改判之理由　　 　　原審未斟酌上情等事證，遽認被告犯公然侮辱罪，因而予以 論罪科刑，尚有未合，檢察官之舉證未達使本院形成被告有罪之確信。被告提起上訴否認犯罪，指摘原判決此部分不當，為有理由，自應由本院將原判決有罪部分撤銷，改諭知被告無罪。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69條第1項前段、第364條、第301 條第1項前段，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李俊毅提起公訴，檢察官陳明進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2　　月　　3 　　日 　　　　　　　　 刑事第四庭　　審判長法　官　林柏泓 　　　　　　　　　　　　　　　　　　　法　官　羅郁婷 　　　　　　　　　　　　　　　　　　　法　官　葉乃瑋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不得上訴。 　　　　　　　　　　　　　　　　　　　書記官　程欣怡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2　　月　　3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