妨害名譽

臺灣高等法院刑事判決 114年度上易字第9號 上 訴 人 臺灣士林地方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廖禮祺 上列上訴人因被告妨害名譽案件，不服臺灣士林地方法院113年 度易字第427號，中華民國113年10月29日第一審判決（起訴案號 ：臺灣士林地方檢察署113年度偵字第7580號），提起上訴，本 院判決如下： 　　主　文 上訴駁回。 　　理　由 壹、經本院審理結果，認原判決以不能證明被告廖禮祺（下稱被 告）犯檢察官所訴刑法第309條第1項之公然侮辱罪，而諭知被告無罪，核無不當，應予維持，並引用原判決所記載之理由（如附件）。 貳、駁回上訴之理由 一、檢察官上訴意旨略以： 　 本件被告與告訴人陳洛基（下稱告訴人）發生行車糾紛，被 告以「幹你娘」、「壞三小」等語，公然辱罵告訴人等情，此等言論顯然無益於公共事務之思辯，亦非屬文學、藝術之表現形式，未具學術、專業領域等正面價值。是否只是於衝突當場之短暫言語攻擊，非反覆、持續出現之恣意謾罵，此僅是判斷表意人是否有意直接針對他人名譽予以恣意攻擊之眾多考量因素之一，不能僅因時間短暫，即認其不成立公然侮辱罪。原判決認事用法尚嫌未洽，請撤銷原判決，更為適當合法之判決等語。 二、經查： 　㈠原判決已詳述無法據以認定被告上開公然侮辱犯行之理由， 並經本院引用如前述，檢察官上訴意旨就此再爭執，惟並未提出積極證據證明被告確有檢察官所指之上開犯行，自屬不可採。 　㈡按公然侮辱罪所處罰之公然侮辱行為，其文義所及範圍或適 用結果，或因欠缺穩定認定標準而有過度擴張外溢之虞，或可能過度干預個人使用語言習慣及道德修養，或可能處罰及於兼具輿論功能之負面評價言論，而有對言論自由過度限制之風險。為兼顧憲法對言論自由之保障，公然侮辱罪所處罰之公然侮辱行為，應指依個案之表意脈絡，表意人故意發表公然貶損他人名譽之言論，已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經權衡該言論對他人名譽權之影響，及該言論依其表意脈絡是否有益於公共事務之思辯，或屬文學、藝術之表現形式，或具學術、專業領域等正面價值，於個案足認他人之名譽權應優先於表意人之言論自由而受保障者。又個人在日常人際關係中，難免會因自己言行而受到他人之月旦品評，此乃社會生活之常態。一人對他人之負面語言或文字評論，縱會造成他人之一時不悅，然如其冒犯及影響程度輕微，則尚難逕認已逾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例如於街頭嘲諷他人，且當場見聞者不多，或偶發、輕率之負面冒犯言行縱有輕蔑、不屑之意，而會造成他人之一時不快或難堪，然實未必會直接貶損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而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就故意公然貶損他人名譽而言，則應考量表意人是否有意直接針對他人名譽予以恣意攻擊，或只是在雙方衝突過程中因失言或衝動以致附帶、偶然傷及對方之名譽。按個人言行習慣及修養本有差異，有些人之日常言語或肢體動作確可能習慣性混雜某些粗鄙髒話（例如口頭禪、發語詞、感嘆詞等）或不雅手勢，或只是以此類粗話或不雅手勢來表達一時之不滿情緒，縱使粗俗不得體，亦非必然蓄意貶抑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尤其於衝突當場，若僅係以短暫之言語或手勢宣洩不滿，如非反覆、持續出現之恣意謾罵，即難逕認表意人係故意貶損他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而率以公然侮辱罪相繩（憲法法庭113年憲判字第3號判決意旨參照）。 　㈢觀諸卷附檢察官勘驗之案發經過（見偵7580卷第16至22、39 頁），被告於上開時、地，在不特定人得共見共聞之場所，對告訴人口出「幹你娘」、「壞三小」之侮辱性言論，可認其係基於一時氣憤之情緒所為上開言語攻擊，以宣洩其對告訴人之不滿，衡情被告上開言語攻擊時間屬短暫、瞬時，亦非透過文字或電磁訊號以留存於紙本或電子設備上持續為之，則上開言語之存在時間極短，冒犯及影響程度已屬輕微，並未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固然上開言語具有冒犯意味，然不致於撼動告訴人在社會往來生活之平等主體地位，亦不致於使告訴人產生自我否定之效果而損及其人格尊嚴，旁人即便見聞告訴人遭被告如此謾罵，告訴人之社會生活關係亦不至於因而蒙受嚴重不利影響，依一般社會通念，上開言語並不足使不特定之多數見聞者，對告訴人產生其具有負面人格特質之印象，不致貶損其個人人格及社會評價，反係對被告個人修養產生負面看法。被告上開行為，至多使告訴人個人主觀感受之名譽感情感到不快，尚難認被告之行為具刑法可非難性而應受刑罰處罰。依憲法法庭前開判決要旨，自不能逕以公然侮辱罪相繩。 　㈣綜上所述，原判決認依據檢察官提出之證據資料，不足以證 明被告涉犯刑法第309條第1項之公然侮辱罪，而諭知被告無罪，業已說明其證據取捨之依據及認定之理由，核無違誤。檢察官猶執前詞提起上訴，指摘原判決不當，並無理由，應予駁回。 三、被告經本院合法傳喚，無正當理由不到庭，爰不待其陳述， 為一造辯論判決。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68條、第373條、第371條，判決 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黃仙宜提起公訴，檢察官林嘉宏提起上訴，檢察官 黃錦秋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4 　年　　3 　　月　　20　　日 　　　　　　　　　刑事第四庭　　審判長法　官　林柏泓 　　　　　　　　　　　　　　　　　　　法　官　葉乃瑋 　　　　　　　　　　　　　　　　　　　法　官　錢衍蓁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不得上訴。　　　　　　　　　　　　　　　　　　　　　　 　　　　　　　　　　　　　　　　　　　書記官　陳筱惠 中　　華　　民　　國　　114 　年　　3 　　月　　20　　日 附件： 臺灣士林地方法院刑事判決 113年度易字第427號 公　訴　人　臺灣士林地方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廖禮祺　 上列被告因妨害名譽案件，經檢察官提起公訴（113年度偵字第7 580號），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廖禮祺無罪。 　　理　由 一、公訴意旨略以：被告廖禮祺與告訴人陳洛基素不相識。廖禮 祺駕駛車牌號碼000-0000號自用小客車，於民國113年2月19日1時7分許，在市民高架橋上，因遭陳洛基駕駛之車牌號碼000-000號營業用小客車，以車前遠燈警示超車。竟基於公然侮辱之犯意，於同日1時9分許，在臺北市○○區○○○道○○○○路0段○○○○號誌時，行至陳洛基車輛之右後方，以「幹你娘」、「壞三小」等語，公然辱罵陳洛基，足以貶損陳洛基之名譽。因認被告廖禮祺涉犯刑法第309條第1項之公然侮辱罪嫌等語。 二、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其犯罪事實； 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 4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又認定犯罪事實所憑之證據，雖不以直接證據為限，間接證據亦包括在內，然無論直接證據或間接證據，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者，始得據為有罪之認定，倘其證明尚未達此一程度，而有合理之懷疑存在時，無從為有罪之確信，自不得遽為有罪之判決；苟積極證據不足以為不利於被告事實之認定，自應為有利於被告之認定，更不必有何有利之證據（最高法院30年上字第816號、76年台上字第4986號判決意旨參照）。 三、公訴意旨認被告涉犯上揭犯行，無非係以被告於警詢及偵查 中之供述、告訴人陳洛基於警詢及偵查中之指訴、行車紀錄器檔案、畫面擷圖、譯文及本署檢察官勘驗結果，為其主要論據。 四、訊據被告固坦承曾與告訴人間有行車糾紛，且有口出上開言 語，惟堅決否認有何公然侮辱犯行，辯稱：當時我是在跟我太太講電話，發洩情緒，不是在罵告訴人等語。 五、經查： 　㈠被告於113年2月19日1時6分至8分間，因告訴人向其閃車頭燈 而發生行車糾紛，於1時9分許，在臺北市○○區○○○道○○○○路0段○○○○號誌時，行至告訴人車輛之右後方，稱「幹你娘」、「壞三小」等語，經據被告於本院準備程序及審理中坦認而不爭執（本院卷第51、77至78頁），復經證人即告訴人於警詢及偵查中證述綦詳（偵卷第10至12、35至36頁），並有告訴人行車紀錄器錄影畫面截圖及譯文、士林地檢署檢察官勘驗筆錄在卷可稽（偵卷第15至18、39頁），是此部分事實，應堪認定。 　㈡又雖被告辯稱其係因在跟太太講電話，非在侮辱告訴人云云 ，惟自被告自承其前與告訴人發生行車糾紛後，將車停在告訴人車輛右後方，搖下車窗，且係因與告訴人間糾紛需發洩情緒而辱罵上開內容（偵卷第8頁、本院卷第51、77至78頁），該音量足使告訴人車內行車紀錄器可錄得，有告訴人行車紀錄器錄影譯文可佐（偵卷第15頁），又被告與太太講電話時宣洩情緒，與同時帶有向告訴人辱罵之意非不能並存，足認被告之辱罵對象為告訴人。 　㈢惟按，基於刑法謙抑性原則，國家以刑罰制裁之違法行為， 原則上應以侵害公益、具有反社會性之行為為限，而不應將損及個人感情且主要係私人間權利義務爭議之行為亦一概納入刑罰制裁範圍（司法院釋字第791號解釋理由第31段參照）。先就名譽感情而言，此項法益顯屬個人感情，非系爭規定保障之目的法益。如以系爭規定保護個人之名譽感情，有違刑法最後手段性原則。然就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而言，如依個案之表意脈絡，公然侮辱言論對於他人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之影響，已經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尤其是直接針對被害人之種族、性別、性傾向、身心障礙等結構性弱勢者身分，故意予以羞辱之言論，因會貶抑他人之平等主體地位，從而損及他人之名譽人格。於此範圍內，已非單純損害他人之個人感情或私益，而具有反社會性。立法者以刑法處罰此等公然侮辱言論，仍有其一般預防效果，與刑法最後手段性原則尚屬無違，憲法法庭113年憲判字第3號判決意旨參照。 　㈣查本件係因偶然之行車糾紛，致雙方有所不睦，被告從而口 出上開穢語，依當時情境，應係對雙方先前衝突所為之短暫言語攻擊，尚非反覆、持續出現之恣意謾罵。而「幹你娘」一詞，依現今社會常作為宣洩情緒之用，而「壞三小」乃「兇什麼」之粗鄙用語，該等內容在客觀上是否已傷害結構性弱勢者身分，而足以貶損告訴人之「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逾越一般人可合理忍受之範圍，而應以刑法公然侮辱罪相繩，尚非無疑，難逕以刑法公然侮辱罪責相繩。 　㈤起訴書所引之證據，至多僅能證明被告曾辱罵上開內容，惟 未足證明已足貶損告訴人社會名譽或名譽人格之事實。揆諸前揭說明，自不得以該罪名相繩，尚難遽為被告有罪之認定。 六、綜上所述，本件公訴意旨認被告涉犯公然侮辱罪嫌，其所憑 之積極證據，尚不足證明被告有上開犯行，揆諸前揭條文規定及判決意旨，不能證明被告犯罪，即應為無罪之諭知，以昭審慎。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01條第1項，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黃仙宜提起公訴，經檢察官林嘉宏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0　　月　　29　　日 　　　　　　　　　刑事第六庭審判長法　官　雷雯華 　　　　　　　　　　　　　　　　　法　官　李欣潔 　　　　　　　　　　　　　　　　　法　官　葉伊馨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送達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並應 敘述具體理由。其未敘述上訴理由者，應於上訴期間屆滿後20日 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 均須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繕本) 「切勿 逕送上級法院」。 　　　　　　　　　　　　　　　　　書記官　謝佳穎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0　　月　　29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