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盜

臺灣彰化地方法院刑事判決 113年度易字第939號 113年度易字第1143號 公 訴 人 臺灣彰化地方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賴宏昇 選任辯護人 許凱翔律師 李進建律師 上列被告因妨害自由等案件，經檢察官分別提起公訴（113年度 偵字第8331號、113年度調院偵續字第5號），本院合併判決如下 ： 　　主　文 賴宏昇犯毀損他人物品罪，處罰金新臺幣一萬元；又犯強制罪， 處拘役四十日；罰金如易服勞役、拘役如易科罰金，均以新臺幣 一千元折算一日。 　　犯罪事實及理由 壹、本院根據被告之供述、附件所示之證據資料，認定以下犯罪 事實： 一、【毀損案】賴宏昇與李芳安是鄰居關係，但分屬不同社區， 因賴宏昇屢將自家機車停放在李芳安住處前方、A區社區住戶共有之公共道路，妨礙李芳安住家車輛進出，李芳安因而在上開共有土地與賴宏昇住家騎樓側邊交界處的地面上，放置白鐵管4支、紅磚頭3塊（下稱系爭物品）作為界祉，欲防止賴宏昇隨意停車，賴宏昇竟於民國112年9月23日晚間6時5分許，基於毀損之犯意，撿起上開白鐵管、紅磚頭，並將紅磚頭丟往社區旁的農田，且騎乘機車，將白鐵管載往社區附近農田丟棄。 二、【強制案】李芳安經過A區社區全數共6戶住戶同意，於112 年10月8日下午2時3分許，在前揭與賴宏昇住家騎樓側邊之社區交界處架設圍欄，賴宏昇見狀，竟基於強制之犯意，上前警告李芳安，並徒手將李芳安已經在地面上施工完成的鐵條軌道拉起，阻止李芳安繼續施工，而以此強暴方式，妨害李芳安依其自由意志行使土地所有權人之權利。 貳、被告之辯解與辯護人之辯護意旨 一、被告辯稱： 　㈠【毀損案】部分：我不知道系爭物品是告訴人的，我為了要 保護家人，才將系爭物品移除，因為白鐵管會傷到人，所以我才把白鐵管載到比較遠的地方丟棄，告訴人提出本案告訴後，我先將磚頭尋回，後來又去找到白鐵管，但不知道這些白鐵管是不是我當初丟掉的等語。 　㈡【強制案】部分：告訴人當時要架設圍籬，但會影響我的日 常生活進出，所以我才徒手將鐵條軌道從地上拉起來，試圖阻止告訴人等語。 二、辯護人之辯護意旨： 　㈠【毀損案】部分：被告雖然將系爭物品丟往田地，但之後已 經尋回，並未達毀棄損害之程度，且系爭物品會造成往來通行的危險，亦符合正當防衛或緊急避難之規定，應屬不罰等語。 　㈡【強制案】部分：告訴人當時施工的土地，在建商出售房地 的時候，已經約定給被告所屬社區住戶通行使用，告訴人為了妨害被告自由進出，才會架設圍籬，本案是告訴人濫用權利等語。 參、本案爭執與不爭執事實如下（不爭執事實，有附件所示之證 據資料可以佐證）： 一、【毀損案】 　㈠不爭執事實 編號 事實 1 被告與告訴人是鄰居關係，但分屬不同社區 2 被告於上開時間、地點取走系爭物品，並將紅磚頭丟往社區旁的農田，且騎乘機車將白鐵管載往社區附近農田丟棄 3 被告於112年10月23日將丟棄於田裡的3塊磚頭撿回（此時告訴人已經提出告訴） 4 被告於113年2月23日將4根鐵管撿回 　㈡爭點 編號 爭點 1 被告將系爭物品丟往田裡，客觀上是否符合毀損罪之構成要件？被告主觀上是否具有毀損之犯罪故意？ 2 本案是否有正當防衛、緊急避難之適用？ 3 本案是否成立檢察官起訴之竊盜罪？此與本案認定之毀損罪是否在同一事實範圍內，能否變更起訴法條？ 二、【強制案】 　㈠不爭執事實 編號 事實 1 告訴人經過其社區全數共6戶住戶同意，於112年10月8日下午2時3分許，在其社區共有土地與被告住家騎樓側邊之社區交界處架設圍欄 2 告訴人先架設地上軌道的底座，再去設立鐵條，告訴人設置到一半，被告動手拉地上的鐵條軌道（見113偵8331卷第42頁之照片） 3 告訴人報警處理，且不理會被告繼續施工，被告並未阻止，警方到場後，告訴人仍繼續施工（見113偵8331卷第43頁之照片） 4 告訴人最後施工完成如同113偵8331卷第41頁之照片 　㈡爭點 編號 爭點 1 關於強制罪部分，被告是否妨害告訴人行使權利？手段與目的的可非難性審查標準為何？是否具備實質違法性？ 2 檢察官另起訴被告構成毀損罪，而遭被告拉起之鐵條軌道是否已經達到毀棄、損害？致令不堪用的程度？ 肆、爭點之判斷 一、【毀損案】 　㈠刑法第354條之毀損器物罪之客觀構成要件，包含：「毀棄」 、「損壞」及「致令不堪用」。所謂「毀棄」，係指以銷毀、滅除、拋棄等方法，使物的本體全部喪失其效用及價值，即根本毀滅物之存在；所謂「損壞」則指損傷、破壞物體，使物之外形、本體發生重大變化，使其效用全部或一部喪失之意；所稱「致令不堪用」，則指行為人以毀棄、損壞原物形式以外之其他方法，雖未毀損原物，然業使其物之一部或全部喪失其效用。 　㈡被告雖然辯稱其並不知道系爭物品為告訴人所放置，但根據 證人即告訴人、證人即與被告同社區之住戶許育銘於本院審理時之證詞，可以認定以下之基礎事實（告訴人的立場雖然與被告不同，但其所證述的上開內容，有附件所示之證據資料可以佐證，而證人許育銘與本案並無任何利害關係，自無偽證之必要，上開證詞應屬可信）： 　⒈被告為社區B區住戶，告訴人為社區A區住戶，雖然分屬不同 社區，但道路相通，社區A～D的住戶，可以自由從社區北端（A區旁）、社區南端（B、C區旁）進出。 　⒉被告曾將機車停放到A區前方道路（為A區住戶共有，僅供全 社區出入使用），造成告訴人出入不便，告訴人因而將系爭物品置放於A區住戶共有土地與賴宏昇住家騎樓側邊之社區交界處的地面上，但遭被告取走丟棄。 　⒊告訴人發現系爭物品遭被告丟棄後，曾要求被告返還，但被 告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歸還，之後才陸續歸還，但告訴人無法確認被告所歸還的白鐵管，是否就是遭被告之前丟棄的白鐵管。 　　由此可見，被告與告訴人因為停車問題爭執已久，從告訴人 當時擺設的位置、方式看來（見113偵8331卷第83頁照片），明顯就是針對被告，被告上開辯解，實難採信，而被告發現系爭物品後，並非將之移開、置放在現場附近，而是直接將磚頭丟往社區旁的田地，並將白鐵管載離現場，丟棄在社區附近的田地，明顯就是要以「拋棄」的方法，阻止告訴人設置區隔物，並讓告訴人無法繼續使用系爭物品，符合刑法第354條之毀損器物罪「毀棄」的構成要件，被告明知此情仍執意為之，主觀上亦有毀損之犯罪故意，雖然被告事後試圖尋回，但已在告訴人提出本案告訴之後，並無法據此認定被告於本案行為當時並無毀損之犯罪故意。 　㈢辯護人雖然主張本案有正當防衛、緊急避難之適用，但本案 在客觀上並沒有存在「正當防衛情狀」、「緊急危難」等狀態，充其量只是一堆物品置放在地面上，自與上開阻卻違法事由之客觀要件不合。 　㈣檢察官雖然認為被告上開所為，係犯刑法第320條第1項之竊 盜罪，但系爭物品價值不高，被告取走後將之丟棄，並非積極變賣、使用，難認其主觀上有「據為己有」之意，欠缺不法所有意圖，自難論以竊盜罪。 　㈤關於能否變更起訴法條之爭點（是否在同一事實範圍內）： 　⒈本院審理時，表明本案亦有可能構成毀損罪，且列為爭點， 並曉諭雙方就此一併加以辯論，此部分的爭點在於：毀損是否在檢察官起訴的犯罪事實範圍內，如果在同一犯罪事實的範圍內，則允許變更起訴法條，反之，則屬新的訴訟標的，應由檢察官另行起訴。 　⒉如何判斷「公訴事實同一性」，目前最高法院多數見解，採 取「基本社會事實同一」（例如：最高法院112年度台上字第2280號判決、111年度台上字第4139號判決），何謂「基本社會事實同一」，涉及法律解釋，對此，最高法院110年度台上字第5790號判決，提供下級審法院具體審查標準，本院整理如下： 項目 內容 犯罪事實之定義/機能 此時所指之起訴犯罪事實，係指檢察官選擇符合犯罪構成要件之事實，通常包括其組成之行為人、時間、場所、對象、方法、因果等基本要素，以此界定起訴範圍，並使法院據以確定審理對象，並使被告知悉係因何犯罪事實被提起公訴而為防禦之準備，始為完備。 起訴範圍認定過於狹隘反而可能不利於被告 惟鑑於訴訟程序屬於動態之進程，真相往往須隨訴訟活動而浮現，起訴範圍認定倘若過狹，將使被告受有二重應訴之風險，亦不利訴訟經濟，是以如依調查結果所呈現之被告犯罪事實，與起訴事實並非全然一致，而其基本社會事實相同，法院仍得在不妨害起訴事實同一之範圍內，於兼顧被告防禦權後，本於職權之行使而正確認定事實、適用法律。 基本社會事實之定義 此所稱「基本社會事實」，係指起訴事實中去除法律評價之歷史事實而言，則基本社會事實相同，即為構成犯罪事實之基本部分，於社會通念上可認為同一者。 判斷基本社會事實之方法/舉例 惟為符控訴原則，其判斷仍應先考慮起訴罪名構成要件及罪質之異同，再自時間、場所之接近程度、行為之重合性、被害人或客體之同一性等，依具體個案認定。倘所評價之犯罪事實彼此間具有不能併存之擇一關係時，不致混淆為其他事實，例如行為人於同一時地對同一人之身體侵害事件，所評價之傷害、重傷害、殺人未遂罪等事實，除有特殊事由外，原則上即可認為具有同一性關係。 　⒊以本案而言，本院認為「竊盜」、「毀損」，都在公訴事實 同一性的範圍之內，主要理由如下： 　⑴本案不論是「竊盜」或「毀損」，客觀事實均相同，僅被告 主觀上是否有不法所有意圖的差異，兩者的歷史事實並無顯著差異。 　⑵從被告防禦權的影響來看，由於客觀事實都相同，是否具有 竊盜或毀損之犯罪故意的爭執，並不會對被告的防禦權產生嚴重影響，一旦不容許變更起訴法條，重新起訴反而讓被告必須再次應訴，未必有利於被告。 　⑶本案不論是竊盜或毀損，在客觀上並不兩立，無法同時併存 ，兩者具有擇一關係。 　⑷本院綜合考量上開情狀，認為兩者在公訴事實同一性的範圍 之內，自應依法變更起訴法條。 　㈥從而，此部分之事證明確。 二、【強制案】 　㈠刑法第304條第1項強制罪之不法構成要件為：「以強暴、脅 迫使人行無義務之事或妨害人行使權利者」，除了行為手段限定於：強暴、脅迫外，亦有行為結果；「使人行無義務之事或妨害人行使權利」的要求。 　㈡強制罪的保護法益為：意思決定與意思活動的自由，該罪的 可罰基礎在於：行為人透過強暴、脅迫的行為，妨害了被害人自由意志，被迫進行特定行為，或不為特定行為。由於立法者已經列舉「強暴」、「脅迫」的行為手段，基於罪刑法定，並無類推適用的餘地，強暴的概念，包含對人強暴與對物強暴，典型性的強暴，為對人施加物理力（對「人」強暴），這裡較無爭議，但對「物」強暴的成罪範圍，在解釋上爭議頗大，廣泛性的承認對物強暴，將使強暴的概念「精神化」，失去強制罪構成要件限定處罰的功能，有違構成要件明確性的要求。 　㈢對此，本院認為，對物強暴應該結合強制罪的保護法益出發 ，以是否會達到妨害意思決定或意思活動為準，也就是：行為人透過物理性的舉動，足以讓被害人心生恐懼（心理強制），達侵害其自由意志的效果，且行為本身，也具備讓人恐懼的危險性，單純的心理強制（例如：敲擊物品製造聲響），無法認為是強制罪的強暴行為。 　㈣以本案而言，告訴人當時在自己共有的土地上施工，被告直 接將告訴人施作在地面上鐵條軌道拉起，阻止告訴人繼續施工，已經侵害告訴人基於土地所有權人地位，如何使用土地的意思決定與形成自由，被告於拉起鐵條軌道時，告訴人就在現場施工，可以立即感受到對物強暴的強制力，讓告訴人被迫暫時停止施工，且在排除干擾後，必須重新施工，依據上開說明，本案符合強制罪的強暴概念。 　㈤關於手段與目的的可非難性審查，被告只有通行上開土地的 權利，告訴人設置圍欄，並不會造成被告車輛通行的重大困難，仍可自由進出，被告並無任何法律上的理由主張自己的權利受到侵害，本案應具有實質違法性。 　㈥至於檢察官認為，被告將圍欄底座鋼材折損，另涉犯刑法第3 54條之毀損罪，但根據告訴人所述，被告將上開鋼材拉起後，告訴人仍然繼續施工，最後亦完成圍欄的施作，可見該鋼材雖有凹折，但並未達到「毀棄」、「損害」的程度，主要效用亦未喪失，依據上開說明，難以構成毀損罪。 　㈦從而，此部分之事證明確 伍、論罪科刑 一、核被告如犯罪事實所示所為，係犯刑法第354條之毀損他人 物品罪。檢察官認為被告此部分所為，係犯刑法第320條之竊盜罪，容有誤會，因兩者基本社會事實同一，應依法變更起訴法條（已如前述）。 二、核被告如犯罪事實所示所為，係犯刑法第304條第1項之強 制罪。檢察官認為被告此部分所為，另涉犯刑法第354條之毀損罪，亦有誤會，本應為無罪諭知，因公訴人認為此與上開有罪部分，具有想像競合犯之一罪關係，爰不另為無罪諭知。 三、被告所犯上開二罪，犯意不同、行為有別，應分別論罪科刑 。 四、本院審酌卷內全部量刑事實，分別量處如主文所示之刑，且 諭知易服勞役、易科罰金之折算標準，主要量刑理由如下： 　㈠被告年逾40歲，已有相當之社會生活經驗，竟不思理性解決 與告訴人之間的停車糾紛，貿然將系爭物品丟棄，讓告訴人無法繼續使用，漠視告訴人的財產權，且又當著告訴人的面，將告訴人設置在地上的鐵條軌道拉起，妨害告訴人施工，告訴人並無忍受的義務，但本院考量被告毀損之物品財產價值不高，拉起鐵條軌道後，沒有其他強暴行為，告訴人之後也順利完成圍欄，基於行為罪責，構成刑罰上限，分經判處罰金刑、拘役刑，已經可以充分反應不法內涵。 　㈡被告坦承客觀犯行，但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過錯，無法作為大 幅度之減輕量刑因子。 　㈢被告並未與告訴人和解，難認其於犯罪後積極彌補損害。 　㈣檢察官、告訴人請求本院依法量刑之意見。 　㈤被告自述：我的學歷是碩士，已婚，育有2個未成年的小孩， 目前與太太、小孩同住，在工廠做工等語之家庭生活與經濟狀況。 　㈥被告及其辯護人均表示，如果認定有罪，請從輕量刑之意見 。 陸、依刑事訴訟法第299條第1項前段、第300條，判決如主文。 柒、本案經檢察官黃淑媛、吳皓偉分別提起公訴，檢察官張嘉宏 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2　　月　　30　　日 　　　　　　　　　刑事第四庭 法　官　陳德池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判決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並應 敘述具體理由。其未敘述上訴理由者，應於上訴期間屆滿後20日 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均須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繕本)「切勿逕 送上級法院」。 告訴人或被害人對於判決如有不服具備理由請求檢察官上訴者， 其上訴期間之計算係以檢察官收受判決正本之日期為準。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2　　月　　31　　日 　　　　　　　　　　　　　　　書記官　陳孟君 附件（證據資料） 編號 證據名稱 1 （供述證據） 證人即告訴人李芳安、證人許育銘於本院審理中之證述 2 （113易939-非供述證據） 蒐證照片、監視器畫面翻拍照片、畫面擷圖、員林基督教醫院診斷書、鑑界通知聯、地籍圖謄本、巴黎威風道路使用公告、現場照片、公寓大廈管理組織報備證明、彰化縣大村鄉公所112年4月26日彰大鄉建字第1120006453號函土地所有權狀、協議書、受（處）理案件證明單、通訊軟體對話擷圖、平面圖、平面圖（證人李芳安標示） 3 （113易1143-非供述證據） 監視器畫面擷圖、車輛詳細資料報表、告訴人提出之監視器擷圖等蒐證資料、平面圖、現場照片、被告提出之112年10月23日磚塊拾回歸還證明、對話紀錄擷圖、傳票照片 附錄論罪科刑法條全文： 中華民國刑法第304條第1項 以強暴、脅迫使人行無義務之事或妨害人行使權利者，處3年以 下有期徒刑、拘役或9千元以下罰金。 中華民國刑法第354條 毀棄、損壞前二條以外之他人之物或致令不堪用，足以生損害於 公眾或他人者，處2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1萬5千元以下罰金 。